第85章 番外·小葡萄（完）
——等秘书长把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来不及了。
那颗全星际瞩目的蛋，在蛋自家亲爹的嘴里，已经毫无余地地成为了“小葡萄”。
秘书长捏着手里准备的一长串优质姓名列表，呆滞。
前线的帕斯卡和他打视频通讯，愤怒捶桌：“就说不能让姓韩的自己起名，就说了不能，你还是没拦住！要你何用！陛下的亚种，就顶着那么个名字，韩葡萄？”
“小名，小名。谁家的孩子没几个小名呢。”秘书长内心是绝望的，鳞片是稀里哗啦掉的。
帕斯卡依旧怒火中烧，仿佛被起了怪名的是他自己，夜灵闪烁着灿烂的灯光，怒不可遏地质问：“韩天镜他自己那破名字哪来的，为什么起得还挺好？”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夜皇在一次表彰联盟元帅的记者会上亲自念的这句古诗，不必精通古文学也能听出意境很是优美。
韩天镜的名字是刻在他的保育舱上，与他一起在一个月夜坠落在荒星的。
自己调侃起来，当真是月下飞天镜。
韩天镜手里捧着小葡萄，正在给它讲“从前的故事”：“在遇到你夜皇爸爸之前，我还真的完全不了解人类文化，毕竟荒星上没多少人类，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的名字，这是天天照镜子的意思，我还觉得不对，毕竟我也没有天天照镜子。”
蛋在前后摇晃，好像在傻乐。
战神其实不太会讲故事，但是耐不住经历足够精彩，就算平铺直叙，也能听得出当年的波澜壮阔，而且歪打正着，由于韩天镜低于及格水平的讲述能力，血雨腥风在他嘴里走一遍，就只剩睡前故事的程度了，意外地正合适给小孩子听。
但有些活动，就不是很适合小孩子了。
或者常规意义上，不适合正常小孩子。
当众人在训练场看见元帅时，没人觉得有什么，铁血战神好吗，生个孩子罢了，不到一周就出现在训练场是多么正常的事情，你能想象明月战神在床上休两个月产假什么的吗？别闹，与白王血战都不至于。
但当战神摊开手心，露出一个戴着小帽子的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好漂亮、好可爱、好——
不对。
“这是训练场，这么小的蛋到训练场来做什么啊啊啊！”芙拉尔族副官吓到当场开花。
韩天镜冷冷地看了她的脑袋一眼，后者努力把自己憋回人形。
“幼教。”战神语气冰凉，理所当然。
小葡萄今天戴了一顶粉红绒球小帽子，毛乎乎的。它长得特别快，两天内整个蛋身大了一圈，但还是看起来十分迷你，将就戴之前那顶星空小帽子也不是不行，但夜皇觉得孩子不能穿紧了，所以飞快又做了新的替换。
它的领带也是配套的粉红色，还有个小巧的蝴蝶结。
战神随意走到场地边，摆出一个浮空婴儿舱，把那迷你小蛋往里面一放。
“你在这儿看着。”说罢，把婴儿舱推到第一排观众席上。
一时间，见到小葡萄的激动之情瞬间退却，一股寒风般的低气压席卷了整个训练场。
警报，一级警报！
所有人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提示音——
元帅正在走向武器架！
警报升级！
元帅拿起了光能刀！
所有人刹那间立正站好，姿态端正，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这和上学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极其类似，不要做小动作，不要故意和老师眼神接触，能不乱动就别乱动，这样可以降低被喊中几率。
韩天镜的目光环视一周，看着神情肃穆的下属们，检查着每个人的军姿，倏然间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笑吓得所有人腿肚子抽筋。
“好久没有检查诸位的训练情况了。”韩天镜不紧不慢地朗声说道，“既然这样，今天我们来加顿餐，有没有自愿挑战的？”
万籁俱寂，甚至能听见小葡萄摇晃的时候布料发出的摩擦声。
韩天镜的眉梢挑了起来。
“没有人？”他环看四周，眉梢都快起飞了。
“哎——按照你们人类的文化，你现在应该好好在床上坐月子，谁要和你比试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嗖嗖嗖全转了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这张嘴胡咧咧，果不其然，虫族元帅东莱正从飞行器上大咧咧地跳下来，一副我碰巧路过说句实话的样子。
韩天镜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既然这样。”他说，“今天的主题——如何快速有效打击有甲种族，比如，虫族。”
东莱：“？”
不多时——
训练场“尸横遍野”，惨象使人目不忍视。
联盟战神先是毫无同侪情谊地打爆了虫族的虫壳，把大嘴巴元帅砸进了训练场地面，又神采奕奕地检查了部队近期训练状况，体贴地为众人来了个临时加餐，考核不过关的全部拉下去五十公里负重强行军去了。
一时间，去前线清扫白王残余势力的任务成了香饽饽，大家纷纷递出请愿书，干劲十足地冲向（没有韩元帅在的）前线战场，一时之间效率大涨，原本可能需要三五个月才能扫平的星域，约莫再有两个月就干干净净了。
*
原本白帝国占领区域内，秩序需要被重新建立。虽然白王没有把所有生命都转化为眷族，但整个区域内尽是一片□□氛围，生活在这里的人民大概需要一个漫长的修养期，才能真正恢复。
莱茵走过一个街角，一条街的居民按照白帝国时期的规矩，全部在自家门前列队站好，低着头不敢言语。
韩天镜的通讯恰好这时候打了过来，莱茵随手一接，看见对面一颗圆溜溜的蛋。
莱茵：“……我在忙公务，不要秀孩子。”
蛋咕噜噜自己滚走了，露出正在抓它的韩天镜。
韩天镜一手抓住小葡萄，一边摆正视频，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莱茵：“你还好吧？”
莱茵抬头，看向四周，正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耐心安抚列队的居民，告诉他们白帝国已经过去了，他们不需要再这样排着队，等候白王来挑选眷族带走了。
有母亲抱着已经中选、但还没来得及被转化带走的孩子，失声痛哭，打破了这一整条街的寂静。
莱茵回答：“我挺好的。”
韩天镜：“嗯。”
两个人相对无言，然后……一颗蛋咕噜噜又从这头滚到了另一头。背景音里似乎是夜皇的某一个分体正在做饭的声音。
莱茵：“呦，不错啊，这转圈转得真快。”
韩天镜一把抄起蛋，微微昂首：“想要，自己和织蓝搞一个去。”
视频的镜头停在一栋房子前，这里的建筑物多半都是简单造型、灰白主色，莱茵的目光在这里多转了两圈，住这的是一家斯奎德族，军医正在和这家的小孩问话。
莱茵没往前走，从这儿开始往回绕。
韩天镜：“你巡查完了？”
莱茵：“没什么可查的，这边都是居民区，没有残留白王眷族。有那么几个白王支持者，都是星能特别差、虽然很狂热但是白王瞧不上的，不构成威胁。”
韩天镜：“收拾得真快。”
“是啊，真快。”莱茵笑了笑，他又回头看了看那边的斯奎德一家，确切说，是在看他们背后的房屋。
韩天镜目光微动，莱茵倒也没有特殊情绪，简简单单就说：“嗯，以前，我家住那一栋。”
“回故乡感觉如何？”
莱茵走出城区，在城门外看到被击毙的白王眷族，嗯了一声。
“感觉相当不错。”
他湛蓝的眼睛看向地平线，不属于人类的绝佳视力可以让他清晰地看到天幕里的星辰。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在这颗星球上这样看着天空，那时候，他是一个没有星能的人类，在这片白帝国占领的区域里，是最低一等的住民。
他运气好，小小一个，跟着难民船逃离这片白色地狱，去往当时人类的主要联盟，成了一个普通的军校学员，毕业以后又按部就班，被分配到中继站上做普通的战士。
再然后，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战役，鲜血把他和炮台一起淹没，他靠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中继站里，看着天空中遮蔽群星的白王眷族，难得地回想起了他逃离的故乡。
心跳在渐渐安静。
就像是白色的恐怖正在一点一点压下来，即将侵占所有的星域，让更多的天幕沉寂，成为他童年噩梦里的街巷。
那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争，他是这小小据点里仅剩的一名人类守军。
我不想死。
在血液从心口涌出时，年轻的人类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太过强烈，以至于，星辰震动。
“我真是个幸运的人啊。”莱茵忽然感慨，“我在重伤濒死时，织蓝醒了，星灵种可真是厉害，我心口都被开了个大洞，他还有本事给我补上。我没跟他说过，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以为他是那种趁人之危的恶魔呢。”
韩天镜跟着笑了一声：“这么说，我也是个幸运的人。”
在荒星的天空里，明月遇到了他的夜空。
咕噜噜噜噜——
“唉，你家蛋！”莱茵惊呼一声。
韩天镜眼疾手快扑到桌边，一把抄住从桌沿玩跳崖的小葡萄。
“这什么爱好。”莱茵松口气，看着对面的韩天镜额角青筋暴跳，正在怒火中烧地用两根手指弹蛋壳。
虽然夜皇信誓旦旦说摔不坏，但……也不能真看孩子跳崖玩啊。
韩天镜原本也觉得问题不大的，孩子活泼好动喜欢滚来滚去，那就滚吧，反正元帅府够大，但前几天小葡萄滚着滚着，直接撞上了浮游炮，当地一声，磕出一个小凹痕。
当晚韩天镜就让浮游炮和坚称不会有事的夜皇亲密接触了一下。
莱茵：“几个月了？”
韩天镜笑了一下：“三个月了。”
“多久破壳？”
韩天镜掂了掂手里硕大的蛋，摇头：“不知道，快了吧，所有的掩护卵都被吸光了。”
他起身把蛋放回婴儿舱里，转身回来和莱茵说起正经事。
等他再转过身——
“小葡萄呢？”
战神的额角再次爆起青筋，这孩子怎么现在居然都学会了翻婴儿舱！
“天镜！”
忽然他听见夜皇在喊他。
星灵种的声音显得飘忽不定，其中明显透出几分不知所措。
“怎么了！”韩天镜应道，冲出门就往声音的方向跑，难道蛋自己滚进了煎锅，把自己给做成香煎荷包蛋了不成！
厨房门口，星灵种举着个锅站在原地，整个像一个雕像。
雕像的腿上，挂了一个有白色小卷毛的人形宝宝，她在看见韩天镜的那一瞬间，开心地伸出了小手。
“小葡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