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大逃杀7
此时此刻, 无论是冉暮秋或是凌弋，当然也没有心思搭理这个人，不用他说, 也都想“继续”。
可短暂的打断似乎给了两人整理思路的时间。
几分钟后, 等那莫名其妙没死的男的自动又趴了下去，两人便默契地将目光从那人身上收了回来, 再度看向彼此。
然而, 冉暮秋却没再同凌弋对视多久。
几秒钟后，他掉头就走。
动作太过突然, 凌弋甚至没能一把将他抓住。
冉暮秋走得很快, 一边走, 一边拿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把刚刚太过激动时冒出来的一点点眼泪水擦掉。
他想, 自己大概是真的脑子坏掉了，才会在这里跟凌弋一起, 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还被不认识的人看了笑话。
到底还是笨, 脑子宕机的时候忘了此刻真的要走, 该按遁出键才对，用两条腿走有什么用？于是没有两步, 就又被凌弋拽住。
冉暮秋没等他将自己又强行转过来, 就先低声的开了口：“你既然都看过我的任务记录，就应该知道那些人——”
就应该知道那些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为什么还要拿这个开玩笑呢？”他声音有些闷，“这一点都不好玩。”
握着他手的人动作一下顿住，本来要说的话，就一下哑在了嗓子里。
毕竟, 冉暮秋此刻的情绪是真的有些不对。
比起醉酒那晚的迷茫、委屈跟眷恋，或是就算知道了凌弋偷偷看了他的隐私后的轻微炸毛, 他此刻的表情，是真的有点儿难过了。
凌弋微微怔愣，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你以为我在耍你玩？”
冉暮秋仰头看着他，因为难过，音量难得提高了一些：“不是吗？”
哪里就有这么巧，一个有点像的人，刚好就真的是他们。
凌弋长久的凝视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等自己的情绪也平复了些许，才慢慢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
没再给冉暮秋胡思乱想的机会，凌弋抓住他乱动的手，不由分说，低头下去，同他前额相抵。
001号的精神力所到之处，能做的事情，又何止随便检阅一名酱油分部小职员的任务记录那么简单。
此刻，曾假公济私作为特别福利发放过的[回溯]功能，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
同为剧本数据的主人，冉暮秋只要借着凌弋的精神力，就能以意识形态，和凌弋一起，再次重温。
额头刚贴上他的，对方的手便也跟着寻了过来，像是怕他又逃走一般，捏住他小小的掌心，在他耳边道：“我拿这个耍你做什么？”
“你在小世界里玩了我就走，一眼都不回头，我要真的不是，却上赶着承认他们是自己，难道就不丢脸？”
“还不相信么？那我们再回去看看好不好？看你是不是真的那样。”
“想看哪个？哪个都行。反正都是我。”
“……”
冉暮秋甚至没来得及说一个“不”字，眼前就一道白光，他就再次回到了某个熟悉的街角。
高挑单薄的少年，一边肩膀上挎着书包，长腿支着靠墙，望着路灯等他，琥珀色的眸子安静又温柔。
冉暮秋和凌弋一道在半空中，见剧本里的冉暮秋说“我们解除包养关系吧”，又说“以后就做朋友”。软软的语气，看似没什么毛病的话语，少年的唇角的笑意却一下暗淡了下去，微抿的嘴唇，手指都用力到将掌心掐出血。
画面一转，他又来到某条漆黑深长的公路。
晚风很凉，大明星和天之骄子，两个人都在等他的答案。冉暮秋昏头涨脑，头也不回的对其中一个人说“我跟你走”，然后真的一眼都没回头看过。
那男人于是顺着车身坐下去，在原地抽了一整夜的烟，颓丧得仿佛一条丧家之犬。
画面继续闪过。
冉暮秋看到风雪中，自己望着早已看不清的崖底，而在自己身后抱着他、替他捂着眼睛的人，向来嬉笑怒骂的一张脸，却表现出不比他少多少的痛心和绝望。
……
明明都的确是剧本里出现过的剧情，在当下也的确做出的是最优选择，可再次回温时，冉暮秋却好像感觉到有些心虚。
尤其是知道了这些人好像是同一人之后……这心虚便来得更强烈。
他扭着脸不肯再看，可[回溯]这种高级功能原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上次莫名其妙给了五分钟，眼下，这人却似乎打定主意，想带着冉暮秋，重新回味个遍。
冉暮秋小声道：“……我不想看了。”
凌弋哄他，语气却强硬：“再看看。”
“……”
冉暮秋很想跑到别处去，却被扣住肩膀。他又缩着肩膀想躲，凌弋拿他没办法，干脆将他整个人面对面的圈住，冉暮秋压根挣脱不开，只好气得狠狠的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凌弋抱着他，默默地忍耐肩膀上的痛意，却也没再勉强，带着他一道脱离了[回溯]。
回到大逃杀里时，冉暮秋仍咬着他不松口。
好半天，待他咬得牙关都酸了，气哼哼地松开嘴以后，凌弋才低声问：“这样信了么？”
冉暮秋已经不想说话了。
只过了好半天，他才趴在凌弋肩膀上，小小声的抱怨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
既然凌弋就是在小世界里扮演那些人的任务者，那在大逃杀里遇见自己的时候，应当早早就认出来了才对。
毕竟，无论在哪个世界当中，冉暮秋都是同样的一张脸。
可是这人没有。
不仅假装不认识，还害自己傻乎乎喝醉了酒，对着他的脸叫“前男友”，又上演了这样一通闹剧。
“不是故意的。”凌弋沉默了会儿，道：“从小世界出来后，我切断了同四个世界剧本的数据联系。”
凌弋反应向来迅速。
当画中人变成自己，许多东西不用再解释，甚至不再需要多此一举的数据融合，他就立刻明白了许多事情的原因。
比如已经过了这么久，心脏那片仍未消散的隐痛是因为什么。
再比如，从休眠仓出来时的自己为什么毫不犹豫的要求“删除”。
也明白了当自己蹲在小土坡上，一帧一帧查看任务记录时，那股又妒又痛的感觉，又是为了什么。
可明白一切之后，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选择切断与那些记忆的联系。
每个精神分支的百分百虐心值，当所有数据同时涌入脑海时，叠加的痛苦又何止几何倍数。
这方法对精神力消解的确有效，可代价也实在太大。
但即便如此，即便他做出了近乎自救的遗忘选择，那个切断了与所有数据联系的凌弋，恐怕也没想到，这样的操作，不过也就管用了短短的几天而已——
几天之后，自己再次与冉暮秋重逢，又因为那片丢失的空白，更加狼狈，更加丢脸，更加不体面。
压根就没比那些小世界里好上多少。
可以说是重蹈覆辙。
冉暮秋花了两秒钟，才理解了凌弋话中的意思。
“……”
冉暮秋：“？？？”
等一下……
所以凌弋是这会儿才想起了他就是“他们”，而在这之前，他都主动失忆了，压根不记得那些事？？？
冉暮秋顿时就感觉刚刚还那么愧疚那么心虚的自己简直是大笨蛋！
“你、你……”他呆了几秒钟，努力从凌弋怀里挣出来了，瞪他：“那你凭什么说我狠心呀？你、你都把剧本记忆全部删掉了哎？？我至少还有都留下来，还、还……”
“还什么？”
冉暮秋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偷偷难过了好多次……”
短暂的安静。
凌弋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人转过来，低低的道：“小世界里，我向你表白那么多次。”
“可从来没有收到过半次回应。虐心值都爆表了。”他声音有些哑，“想起来一次，就难受。你还要我时时留着，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你欺负的？”
“………”
什么啊！！
冉暮秋觉得他说的话好没有道理！
凌弋精神力强大，所以就算成了剧本npc，但还是几乎跳脱出了剧本控制，想怎么喜欢就怎么喜欢，说的话，也全是顺着他自己的心意来。
可是自己呢？
完全被蒙在鼓里，被系统引导着要去虐他的心，却又总是心软，虐到了他，自己也很难过。
结果呢，到了最后，这人又特别厉害的压根全忘了，就留自己一个偷偷难过！
这根本就不公平！
而且，什么“欺负”啊……明明他也有……究竟是谁欺负谁啊——
想到这里，冉暮秋恨恨地一下抬起眼！
可对上男生温柔的琥珀色眼睛，他突然就不是很想同他拌嘴了。
刚刚才[回溯]过，冉暮秋真切的记得，他在剧本里，许多个不同的伤心模样。
真的好像很伤心哦？虐心值不会骗人的。
……不过，冉暮秋还是想稍稍为自己辩解一下。
“其实我对你也有一点点的……”冉暮秋别别扭扭的揪着衣角，低着眼睛，小声道，“只是你不知道。”
如果一点点都没有，只是纯粹将他当任务对象、一团数据的话，冉暮秋也不会真的难过那么久，更不会在最后一个小世界里，一念之差的主动同他接吻。
他原本就很胆小，又怂，系统随便弹出一个消极任务的警告，就能让他吓到乖乖不敢偷懒，更不要说尝试什么角色自主性。
能表现出来的那一点点挣脱剧本的冲动，已经算他在既定剧本里，能给出的最多的心动。
少年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哼似的，几乎可以算作耳语。
身前人安静了会儿，追问：“什么一点点？”
冉暮秋抬眼瞅了他一下，耳根开始变得有些红，心里觉得他肯定知道，是故意在这样问自己，于是抿着嘴巴，扭扭捏捏的不肯再说了。
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小世界里的“他们”，冉暮秋早已不会傻到像一开始一样以为他那么正直。
恐怕嘴巴也很坏，很会憋着要欺负他的劲儿，压根就没有他这幅高冷长相一样那么规矩。
抱着他腰的人却又轻轻晃了晃，不依不饶的：“为什么只有一点点？”
“……”
冉暮秋抿起唇，以为对方这样反问，是在对他“一点点”的回答不太满意。
他抬起头，刚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便撞进男生琥珀色的眼眸里。
温柔，笑意明显。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不满意，更像是在对他的“一点点”，已经表现出不敢置信的满足。
凌弋轻轻揽着他纤细的腰身，低眼看他，温声问：“那以后，可不可以再多一点点？”
冉暮秋抿着唇，脸愈发红了一点。
他觉得他此刻的声音真的很温柔，犹豫了一会儿，刚想矜持的点一下头。
结果脑袋还没点下去，就又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克制不住的笑声。
凌弋：“……”
冉暮秋：“…………”
冉暮秋脸一下爆红，跟才想起附近还有人似的，立刻同凌弋拉开半米远的距离，背着手，假装刚刚说话和脸红的都不是自己。
凌弋也直起身，捏了捏眉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时间：“离游戏结束还剩二十分钟。第一次来大逃杀，要不要留个纪念？”
接着，他瞥了眼从他报出时间节点起，表情就一点一点变得凝固的一米九男，然后看向冉暮秋，微微笑道：“想不想拿第一？”
冉暮秋：“……”
大逃杀的第一名！
好像有特别特别多积分来着！
对于他这种常年只能打酱油的小炮灰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诱惑。
“第一哎？？”冉暮秋立马就顾不得尴尬了，睁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可是，我不行的吧？”
他虽然靠着抱凌弋的大腿，捡了很多漏，可是要在大逃杀里拿第一，光靠这一点还远远不够，至少还得宰一只大肥羊才行。
凌弋冲一米九男的方向扬扬下巴，“把他崩了，就差不多可以。”
到了内圈的，个个身上都有一堆击杀数字，是个一道枪响，就能扭转最后排名的地方。
一米九男：“……”
？？
大声密谋是吧？？
还没等冉暮秋拒绝，凌弋就再次走到他身边，抽出他插在腰间的枪，递到他手里，自己则到了他身后，半俯下身，“再教你一次开枪姿势？”
冉暮秋被他半抱在怀里，握着手搭在扳机上。
五根细白的手指被捏着一点一点搭到对应的位置，看起来像是很正经的教学，和先前的几次没什么不同。
可青年带茧的手指一根一根捏过他莹润有肉的指腹时，微微却停顿，呼吸声也有了些轻微的变化，冉暮秋还是一下就想起了什么。
他明明记性也不算很好的，可却总是在这种时候，突然一下变得灵光。
冉暮秋连忙抽开手，红着耳根道：“你、你在想什么啊……”
“唔。”凌弋想了想，道：“想一个叫越泽的？”
冉暮秋：“……”
本来还只是有一点点怀疑，可此时此刻，他莫名其妙提到一个攻略对象的名字，以及眼下类似的姿势，让冉暮秋确定——
这个人百分之百在不怀好意。
冉暮秋顿时就不想再学什么开枪姿势了，把枪扔回到他怀里，再使劲的打了他一下。
“我以为你会比，比他们正经！
凌弋接住枪，忽的一下笑了：“他们哪里不正经？”
“……”
正经不正经的话题，冉暮秋有一万个字可以指责。
可还没等他张口，不远处就又传来崩溃的捶地声。
凌弋：“……”
冉暮秋：“…………”
两人再次看去，就见一米九男顶着一副想将自己眼睛戳瞎的表情，尬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那个。两位大哥。”这男的咽了咽口水，道，“……我投降，行不行。”
这男的指了指后方的一个小悬崖，绿着脸道：“我自己从这跳下去——然后，遁出小世界。”
“这样击杀人数就归零了，也不参与排名。”这人诚恳解释。
“……”
冉暮秋面红耳赤的将头扭向一边，觉得已经在大逃杀里丢尽了他这辈子的脸。
凌弋则盯了一米九男半晌，抬抬下巴，没再坚持要冉暮秋将他“一枪崩了”。
那人如蒙大赦，干脆利落的从山崖旁边跳了下去。
遁出去了也没闲着，而是第一时间打开了大世界论坛，在热门版块发布了一个帖。
标题：[真tm想不通]
主楼：[能进大逃杀内圈的，怎么的也都是大世界排行榜前十吧，至于吗]
1L：[有瓜？]
2L：[放个耳朵]
3L：[楼主能别当谜语人么？快点]
LZ：[狗情侣有钱去开房别tm到大逃杀里秀啊啊啊！]
……
后来，这帖占据了论坛持续一月的热门，热度力压飘在首页的好几个同样也是大逃杀相关的战力分析帖、击杀排名帖、大佬技能帖等等。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那人离开后，终于没人再发出不合时宜的怪声。
游戏就快结束，的确也没有时间再留在这里。凌弋去牵冉暮秋的手，打算带他一道回去，去跟绿头皮他们汇合。可牵了好几次，冉暮秋却都不肯再配合。
冉暮秋自觉丢了大脸，现在是怎么也不肯同凌弋说话了。
他抱着胳膊，嘴巴微微的噘着，从侧面看来，粉润微红，很像在索吻。
凌弋牵不到他，但眼睛片刻没离开过他的嘴唇，于是搂着他的腰，低下头来。
距离很快就挨得太近，近到像立刻要有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冉暮秋这下反应就很迅速了，很机灵的一下扭过脑袋，只给凌弋亲到了一点脸颊。
只够在他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的人发出一声笑。
冉暮秋的脸因为这声笑愈发红了点，羞恼道，“……还不许你亲我！”
哪有这种人啊？才刚刚想起来，就立刻又想这样又想那样？
“为什么？”身边人气息不大稳的又在他发丝上吻了吻，“不是说是男朋友？”
“那是在小世界里！”冉暮秋要气死了，恨不得踩他的脚，“现在又还没有……反正，不许你亲。”
凌弋笑了笑：“以后也不许？”
冉暮秋一下噤声，拿黑溜溜的眼珠子瞄了他一眼，小声道：“反正、反正不是现在……因为现在，我还没有答应你。”
说完，最后瞄了他一眼，就把脸侧了过去。
小鼻子翘翘的，嘴唇矜持地微抿着，弯起来一个浅浅的弧度，表情里面有点小小的、但很明显的得意。
明明很心软，早已经把最柔软的肚皮露出来，可又还是有一点点生气，所以想小小的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好像还不知道真正随便就被吃了豆腐的人是自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副什么样子。
可能他本身脾性就有一点小小的娇纵，不是因为剧本，也不是因为其他，是他本来就很像猫咪，一开始抱回家时总是很胆小、很拘谨。
可一旦察觉到抱他回来的人好像很喜欢自己，才会开始试探着露出藏在肉垫里的手爪，谨慎地、不轻不重的，挠他一下。
凌弋又怎么会在意这一点点抓挠。
咬他打他都可以，心被碾碎过还是爱他，遑论这样一个明知在撒娇的动作——
他不疼不痒，只心脏被他挠得痒痒的，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