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浴火之舞
也许是因为阿萨息斯没有折磨人,入夜后,这座千年的亚述古城相当安静,我跟随侍从登上城中最大的庙塔。
它的顶部有着一座比巴比伦王宫更早的空中花园,我曾听闻先王阿尔达希尔打败聚居在这里的帕提亚人时,曾为这座庙塔命名“萨珊明珠”,并仿造它的构造在王都泰西封建造了“光塔”———我最爱爬上去的那座。这也许是弗拉维兹决意指挥军队首先占领这里的原因,具有威慑波斯的象征意义。
阿尔沙克告诉我弗拉维兹在顶上举行一场关于战争结果的占卜,阿萨息斯也在。
我在半路上打昏了带路的侍从,盗取了一只匕首随身携带。在花园的入口我遇到了守门的卫兵,但幸运的是也许是因为阿尔沙克的身份,他们只是神色暧昧的审视了我一番,没有太过分的搜身。
塔顶树木郁郁葱葱,各色繁花盛开,浓郁的阴影中弥漫着神秘颓靡的芳馥,烟雾弥漫,火光朦胧。宛如梦中天堂,又像诱人堕落的秘境。
祭拜神明的庙宇已被改为帝王的居所,一个修长的人影半卧在一张罗马式的躺椅上,擒着烟杆吞云吐雾,另一个人站在他身旁,亲密地俯身对他耳语什么,臂上卷着的一条毒蛇嘶嘶吐信,昏暗的光线交织出一副暧昧的画面。
不肖说这画面的主角是谁。我凝立在那,拔刀杀人的心都有了,当然我只想对阿萨息斯动手,只可惜此刻不行。
我静静盯着他,不知他什么时候离开,谁料他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又指着桌上的地图说了许久的话。我有心偷听他们对波斯作战的计划,阿萨息斯声音很小,我听得他们打算在阿纳提亚贝纳再停留几天,等另一路军队会和,便直取波斯腹地。
心中矛盾纷生,我调转步伐,朝回走去。
谁知刚迈开脚步,一阵悉悉簌簌的动静就朝我直逼而来。
蛇!对这种生物的恐慌促使我立时跃起,一眼便瞥见一道黑影在一步开外蜿蜒扭动,我摸向身后匕首,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谁在那儿?”阿萨息斯问。
一股戾气涌至骨髓,我假作惊慌失措地回过头,径直越过他,伏倒在弗拉维兹身前,仿佛吓得跌倒了一般。阿尔沙克与阿萨息斯见过不少次,与他正面相对,恐怕会被看出破绽。
“原来是你,阿尔沙克。”听见熟悉的声音,我的心一阵瑟缩。
我低着头,担心被他当场认出,不敢以这样近的距离抬头看他,便伏在椅子边,照着阿尔沙克嘱咐的那样为他点上烟草,从余光里看见阿萨息斯扫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我磨了磨牙,只觉犬齿很痒,但此时仇恨远不及我身边的人有吸引力。
烛光将他深红的睡袍照得近乎通透,起伏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我的目光流连于他敞开的领口,觉得他削瘦了。他的长发垂散在椅背上,有几缕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失神的想去触,见他有起身的意思,才堪堪忍耐住。
“那个波斯刺客怎么样了?
我怔了一下,不敢立刻答话,咳嗽了几声,声音压得细弱虫鸣:“好的差不多了。”
“明天带他来见我。”将头仰在靠背上,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有点心不在焉似的,“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正犹豫着该怎么办,见弗拉维兹又卧下去,有了要睡的意思。我不舍的站起身,不经意的,一眼望见外头树影间有个窥视的影子———想必就是阿萨息斯。
一股子占有欲从骨子里窜起来。
我走到桌前的空地上,向弗拉维兹行了个俯首礼。便循着记忆中那只舞的开场动作,向后折下腰去,掂起一只脚,腾空一跃而起,如鹰隼降落伏于他身前。
脚踝疼得钻心,我颤抖地支住双腿。
弗拉维兹昂起下颌,他的目光瞬间凝滞在我的身上,有点诧异。
我与阿尔沙克的舞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可能具有武者的力度,弗拉维兹一定分辨得出。我不知他何时会叫我停,就只想倾尽全力的为他跳只舞。
今生今世,唯独为他一人而跳。
哪怕他再也记不起我们的过去,也好不留遗憾。
依稀间耳边似响起那首久违的琴曲,我循着韵律,在一次比一次更剧烈的疼痛中跃动、旋身、俯仰,目光再扫过树林,阿萨息斯已不见踪影,整座诺大的空中花园里仿佛只剩下我与他独独相对,只有星辰孤灯相伴。
没有其他的旁观者使我放开所有顾虑,动作肆意挥洒,乃至衣摆上的银流苏也因剧烈的动作迸落到地上,与脚上银镯交相作响,宛如有节奏的铃鼓之音。
地灯里的火焰随着我的影子摇曳生姿,注视我的那束目光亦愈发炙热,仿佛能将我烧至灰烬,使我褪尽一身伤痕,浴火重生。
一舞完毕,我站立不稳地半跪在地上,双腿好像已不是自己的。这疼痛不亚比折足的酷刑,我却承受得心甘情愿。
周遭一片静寂,弗拉维兹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瞧。
我大汗淋漓的喘着气,隔着一层面罩与他对视,血流加速。
“你的舞很迷人。”良久,他才幽幽地说,眼睛暗沉,深处藏着燎原之火。
我的心快跃出喉口,屏息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但你不是阿尔沙克。”他立起身体,手搁在桌上的罗马短剑上,却没有动。
“我不是。”
我拖着双腿艰难地走到桌前,屈膝压住剑身,凑近他的脸:“如果你要杀我,就现在动手,罗马之王。”
“如果我不杀呢?就怎样?”他扬起下巴,眉毛斜斜高挑,似迷茫又饶有兴味,身体向后靠去,袍口敞开,露出一片象牙色的胸膛。
心快要跃出喉头,我着魔似的浑身发烫,抬起汗涔涔的手摸到胸襟,解掉摇摇欲坠的一颗扣子。丝绸外套沿肩滑落,独余底下一层银流苏结成的亵衣。
“我没带武器。”我深吸了口气,鬼使神差的说,“让我陪你一晚。”
他眯起眼,无声地笑起来,没有回答。我总看不透弗拉维兹的双眼,他的眼底太深,像深潭幽谷,只能屏息等待。这等待是世间最难熬的酷刑。
我尴尬而焦灼的站着,手指不自觉地拆着亵衣下的流苏。
他盯着一颗颗落在地上的珠子良久,才冷淡地启唇:“难道这是身为俘虏的自觉?你认为这样能保住你的命?放心吧,我没有杀你的意思,只是欣赏你的大胆。但没想到,你会大胆到这种地步,跑来勾引敌国的皇帝。”
勾引。
攸忽像被剥去了一层皮,皮肉火辣辣的发烧。
这词着实侮辱我的自尊。
以往我要是这样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断不可能拒绝,可现在他的反应就仿佛我是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我越过桌子,爬到躺椅上,像只豹子般撑在他上方。弗拉维兹抽剑而起,我跨坐在他腿上,靠近他耳边,低声的问:“只是这样吗?”
冰冷的剑刃抵在我后颈上,随时能将我刎颈。
我把下巴搁到他肩上,小指勾起他的小指:“光明降临………尤里扬斯·弗拉维兹,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
身下的躯体明显一僵。我总隐约的觉得冥府中的经历会是他唯一的记忆,也是冥冥中连接我们的命运之结。
一只手抚过我的下颌,我凝视着他不动,任他掀起我的面罩,宛如一对新婚夫妇静静相对。可在这瞬间我忽然有了慌恐,我向来不留心自己的相貌,却担心弗拉维兹会厌恶我脸上的刀疤———曾经他总夸赞我生得好看。
唯恐他表现出一点儿嫌恶,我不由得闭上眼,将自己的所有破绽,毫无保留的赤呈在他面前,像收敛爪牙的困兽。
“睁开眼睛。”他下令似的。
我顺从的照办,四目相接的一瞬,他的眼瞳中绽出诧异之色。
“真的是你。”他沉默半晌,“这么多年了,你居然一点也没变老。”颀长的手抚过我的眉眼,我的呼吸跟随他的指尖起伏。
“我以为你只是我幼时的一个梦。”
哀恸充溢在喉腔里。弗拉维兹果然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也果然存有冥府中的记忆。命运还不算对我太过残忍,尽管,我现在对于他也许仅仅是个偶然邂逅的过客,一个曾安慰过幼小的他的好心人而已。在他心里占的了多少份量?
害怕他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握住他的手腕,在他掌心一笔一画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急于剖白自己:“我不是梦,你知道的。”
“阿硫因……你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深潭里泛起波痕,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我一直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梦里……”
他记得我的名字。巨大的喜悦使我愣了一瞬,心狂跳不止。
我们是爱人。
我又慌恐起来,不敢这样回答,怕再触犯美杜莎的禁忌,只好三缄其口。
他不再爱我也罢,我会永远独自爱他,直到生命尽头。
我的沉默终于使弗拉维兹放弃追问。他冷酷地将我推起来,我却勾住他的脖子,以赴死的心压住他薄艳的唇。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求爱,但此时此刻,这却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纠缠他的唇齿,手朝他的衣袍内探去,顺着蟒身般柔韧的腰线沿路点火。弗拉维兹没有回应我,也没有继续推拒。他的身体像被我点着,隐约燃起热意。
不顾剑刃铬进脊背,我紧贴上他的身体,活像一只发情的野猫,蜷缩在他怀里,用臀部厮磨他的下腹,舌头探入他的口腔,笨拙的索吻。
我脱得精光,紧贴着他的躯体。一层薄薄睡袍早被汗液濡湿,底下是冰雪里藏着的炭,即刻便要轰轰烈烈的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禁想起阿尔沙克的话,在放逐自己的罪恶感里咀嚼出一种满足。即使没了记忆,不也只对我起兴吗?
这样想着,往下探的手被堪堪握住,我浑身一僵。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仗着多年前我们曾有过交集,就笃定我不会杀你?”
他垂眼梭巡我的脸,像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眼底漫出迷雾。
“你不会。如果你希望我死,我早就死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解去颈上的饰物,露出那道割喉的伤疤。我不知到底过了多少天,它已经愈合,手抚过时仍能碰到针脚的痕迹。
弗拉维兹的视线徘徊在我的脖子上,瞳仁微微紧缩。是感到心痛吗?我毫无信心的猜测着,凑上去吻他的脖子,吮吸他漂亮的喉结,使出浑身解数撩拨他,企盼他回应我。压抑的思念俱化为洪水猛兽般的冲动,理智矜持都溃不成军。
我顺着他胸膛上的汗液沿路吻下,咬开他的腰带。
深红的布料散开,优美的腰身下是人类的器官,已没了那层细鳞,像一株妖异的花蕾含苞待放。美杜莎的力量消退,他又变回了正常人,我不禁担心起早年纠缠他的顽疾,那病夺走了他一切,也夺走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脸灼烧得厉害,我低下头去,埋到他胯间,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弗拉维兹的脸上泛着一层醉酒似的红晕。他的脸上缀满了汗液,眼底迷离幽暗,映出我的样子,像一只趴在湖边因胆怯而不敢饮水的猫。
他没有推拒我,于我已是无声的鼓励。
我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张嘴将他半抬头的器物含进唇间,细细吞吮,心中竟然没有一点儿羞辱感,仿佛我做的这件事虔诚又纯粹。弗拉维兹在我的口中迅速饱胀起来,撑得我下巴都用不上力。喉头的伤处隐隐作痛,我不得不松开口,腥甜的汁液溢出嘴角,眼前的东西高高昂立,如异花怒放。
一种轰然来临的征服感全然点燃了我的情欲。
我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起身重新坐回他的腿上,有些急迫的容纳他嵌入体内。跟他缠绵已不是一两次,我以为我足以轻易地做到,却没想到对性事还是这么生疏。尽管已没有半分抗拒的放松筋骨,还是痛得如初次一般。
“第一次?”诱惑的吐息在耳畔响起,我一下子硬了。
修长的手指游于颈侧,犹如弹奏竖琴:“那么你要勾引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不像勾勾手指那么简单。慢一点,你太急不可耐了。”
我侧头一口叼住他的指头,夹紧他的细腰,放慢动作,一寸一寸往下坐。弗拉维兹一动不动,任我艰难的打开自己,呼吸却逐渐加重了。
腿伤因用力而裂开来,仿似处子破体样的淌血,我蘸了点抹在身下,深吸一口气,借着润滑将他尽根吞了进去。
疼痛从未如此深刻。
这一次,全部交付给你了,弗拉维兹,我一点也没有保留的爱与尊严。
眩晕铺天盖地。
静谧中,响起飞蛾扑向烛火,躯体爆裂的轻微声响。
我仰起头隐忍的喘息,扶着他的肩慢慢起伏,痛楚与快乐在结合处绞在一起,缠住五脏六腑,乃至呼吸。近处的呼吸真实可闻,不再是我漫长的数月来虚妄的思念,我攥紧他的发梢,浅浅抬起腰身又深深埋下,容他尽根在体内进出。
“尤里扬斯·弗拉维兹,你听好了…我不管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大汗淋漓,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一字一句,“我爱你。”
这一句似乎骤然激得他不可抑地亢奋起来。
体内之物涨大了一圈,双腿被他提起,我的身体失重地向后栽去,背脊倒在冰凉的石桌上。
烛台被哐啷一下碰倒在地,火苗四散,苟延残喘的摇曳,却像烧到了身上,要焚身蚀骨。
四周光影虚晃不实,只有眼前的人影是实质。
斑驳的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凌乱难耐的呼吸,动情至极。
他俯下身来,一只手撑在我头侧。丝绸似的长发流泻到脸上,我在昏暗中对上他狭长的眸子。像雾气深处下了一场雨,濛濛一片。他竟在流泪。
“你怎么敢……”他在我耳边问,声音嘶哑潮湿,“你不知道这是世间最动人的谎言?”
“如果你不信,可以杀了我。”我赌咒似地低语,双腿紧缠住他的腰,仰头将咽喉交付给他,身体却被极重地撞了一下,被他契入到至深之处,肌骨合为一体。全身血液轰然积聚到连结之处,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旋身将他压在了身下。这姿势任他进得前所未有的深,深得几乎被他嵌进了心脏。
“弗拉维兹……我爱你。”
我收紧双腿,低头凝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因生涩的动作而颤抖着,嘴唇被他的睫羽濡湿。我吻过他的眼角,鼻梁,抵达嘴唇,埋在我体内的阳具像怒蟒般地勃起,我难耐地一阵收缩,被他拉开大腿,猛地自下而上的贯穿起来。
伤处流出血沿脚踝淌下,疼痛却不及快乐的万分之一,我承受得心甘情愿。
几乎被顶得倒下去,我一把紧紧搂住他的脊背,五指陷进他的肉里,在上方配合地的扭动腰臀。身体与他胶着在一起紧密纠缠,仿佛从出生时就已是一体。
嫌这样不够似的,弗拉维兹坐起身来抱着我,腰身犹如弓弦般大力挺送,身下一下重过一下,结合处蔓延出剧烈快意,节节攀升,几乎使我不能呼吸,只顾仰着头喘息。
残存的火光在我泄身的时刻终于熄灭,晕眩在袭来的漆黑中接踵而至。
我无力的瘫倒,被他压在桌子上继续索要。伤还未愈,我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向他求饶,溢出嘴的声音却尽是像猫鸣似的呻吟。
也许魔力又回到他身上,使他的体力无止无休,又也许是分离与失忆使他压抑太久。这场由我主动挑起的欢爱最后变得失去控制,弗拉维兹要了我一次又一次,用着各种我不可想象的姿势,从桌上到椅子上,最后又将我抱到床上。直到我渐渐虚弱的陷入昏迷,才感到他在体内释放出来。
他留下的东西很烫,烫得灼心。
睡意朦胧时,我依稀醒过来一次,看见弗拉维兹挑着一盏灯,在为我的腿上药,俊美无俦的侧颜在火光里温柔的蚀骨,宛如多年以前。
注释:
阿尔达希尔:萨珊王朝的奠基者,第一代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