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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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夏霜觉得似乎是有些吃不消了。她满脸的肮脏,头发也干黄地纠结在一起,全身军服皱巴巴,早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她把莫英男喊来了面前,神情漠然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在周遭的晦涩灰暗里,这只怀表依旧闪着耀眼的金光。夏霜很意外地笑了一下,然后把表塞给莫英男,“给你一辆车,沿着最边上的路走,去天津,那里还有火车,你立即往南京赶,找到她后,就走吧……”
夏霜恶狠狠地加了一句,“要活着,英男,你一定要活着!”
莫英男怔愣了不肯走,她在黑暗的营帐里,用力抱紧了夏霜,然后她依旧是习惯性地去外间打了水,清洗了夏霜的身体。她就这夏霜洗过的脏水,把自己勉强弄干净了,便钻进被窝,两人赤条条地抱着,莫英男如获至宝般轻轻吻了夏霜的睫毛,侧脸,嘴唇。她忽然很想就这么抱着夏霜睡下去,这辈子再也不要醒来了。
然而在第二天黎明的时候,夏霜一身军服地站在床边摇醒了她。
莫英男上车时,忽然回头郑重其事道,“你也要活着,我们……”
夏霜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告别。莫英男在很久以后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见夏霜的笑容里有温柔。
她们在黎明的晨曦里诀别,然后背道而驰,两个方向。
七月七日,莫英男在拥挤汗臭的火车上,紧紧攒住了怀表和那一份电报,电报上,有盛洁的住址。
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夏霜在战火里彻底化身修罗,重型机枪她一个人便扛得动,身旁的小兵倒了,她也不需要副手,在漫天的流弹里扫射。她的胸前开始爆开一团又一团的血花,如一朵玫瑰盛放的过程,极致美艳,然后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