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即使沐言汐的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即使她心中的爱意激流勇退。
即使她整个人都发着僵,即使她那颗被爱意冲昏了的头脑停止运转。
沐言汐仍维持着收剑的手势,甚至还有半截来不及收回的天魂丝垂落在外, 轻轻然随风而舞。
她有些不可置信, 光幕令云台上高阶修士的身影变得模糊, 可她绝不会认错那道身影, 宽袖下的指甲紧紧的掐着掌心。
痛的。
真实的。
不是一场梦。
沐言汐喉咙发紧,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时之间,竟连斗法台上比试后的见礼都忘记,只是望着光幕的方向发呆。
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要倒流,无数的疑惑涌上来,叫嚣着让她只想逃跑。
可她的脚步发着软,像是被刚刚的斗法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日头升到最高点,直直的照下来, 像是在庆贺她的这一场斗法。
易无澜身为散修被前宗门背叛, 误入千棘林, 阴差阳错成为她的‘心仪对象’,陪她离开神霞殿, 陪她逛了风月楼, 入了玄酆秘境。
又因为双响镯的误会,分开了近四年。
整整四年,她的双响镯都没有收到过易无澜的回音,好不容易来了仙门大比, 她将视线频频投向散修的方位试图寻人。
却未果。
然后, 在她跟凌霄宗那位未来少宗主斗法时,易无澜就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易无澜是大乘期的仙门首座, 是凌霄宗的明澜仙尊。
穿着代表凌霄宗身份的雪色道袍,金色的纹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十分耀眼。
她的面容依旧淡漠而清绝,却不会再有任何人敢看低与挑衅,因为空气中弥漫着的惊人灵力威压,正悄无声息的笼罩了整座仙台。
不伤人,却令人无法忽视,肃而起敬。
沐言汐一直都很喜欢易无澜的那双桃花眼,尤其与她对望时,流露出独属于她的深情。
可此刻那双眼睛却变得极静极冷,极具攻击性。
沐言汐依稀记得,在云景和招出那道引雷诀时,看台上的位置是空着的。易无澜才刚到不久,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上位者的气场。
较千棘林中的初见之人更为冷漠、疏离。
完完全全是审视的,高不可攀的。
这是沐言汐完全陌生的,从未见过的易无澜。
——这才是真正的易无澜。
不是她心心念念要拐回神霞殿的青衣。
沐言汐机械的一开眼,同云景和互相行礼后,也没说什么,明明赢了比试,却像是输了一样不顾众人的目光,便匆匆下了斗法台。
但此刻也确实无人在意沐言汐。
易无澜几乎是在沐言汐比赢之时来的千仞峰仙台,御空而来,落于凌霄宗的主位上。
观仙台内可容纳数十个斗法台,那些不在云台之上的修士,竟也全然猜到了那道流光是谁。
就连云台上各宗门的长老们都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易无澜闭关数百年,一应事物皆由凌霄宗专人转达至归墟殿,上一回在众人面前露脸,也是记载于史书上的云宗主即位大典了。
不得不说,易无澜来得时机十分巧妙,云景和与沐言汐的比试结果,无论是哪一方输,都会令那个宗门下不来台,尤其是先前被退婚、如今胜算又不大的神霞殿。
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易无澜出现这件事上,无人在意其他。不在云台上的修士们早已呆滞一片,即使隔着光幕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也足以让他们热血沸腾。
修士的寿命较凡人要长得多,却也会因修为、渡劫等因素陨落。
易无澜不公开露面的几百年,足以让她成为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许多低阶修士甚至都以为明澜仙尊只是一位杜撰之人。
沐言汐匆匆往外走,在与神霞殿的坐席擦肩而过时,被等在那里的白黎初叫住:“小殿下,别走过了,这儿!”
沐言汐脚步一拐,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只好走过去,快速道:“怎么了?是我姐姐给你们传信了?告诉她我没事,很顺利。”
话里话外丝毫不提易无澜,白黎初急道:“哎呀,你都比完了还走这么快做什么,赶紧的,我们再回去斗法台绕上几圈。”
“啊,为什么?”沐言汐不明所以,“即使我赢了云景和,也不必如此张扬吧?显得我们小人得志似的。”
谁知白黎初解释道:“谁跟你说云景和了?我说的是那位明澜仙尊啊,在我们这压根就看不见,你还不赶紧去多看两眼?”
沐言汐:……
沐言汐顺着白黎初的意转过头去,易无澜也刚好看过来,手中双响镯轻轻响了一声。
‘叮铃——’
沐言汐像是受了惊,忙转回头,催促道:“嗯……我刚刚都见过了,一直盯着仙尊看不好,快走吧。”
闻此言,白黎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又问:“那你方才可有感悟到什么,修为可有精进?”
“精进,什么?”
白黎初解释:“明澜仙尊来时,那股灵力威压如此之强,你在仙尊身边待了那么久,难道没有感悟到什么?有没有摸到突破的瓶颈?”
沐言汐还真去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修为,然后直接沉下了脸。
易无澜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个修士,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哪来的离得近就能突破?
若是真的能突破,她跟易无澜待了那么久,她如今就该突破大乘期了。
沐言汐冷冷道:“没有。”
白黎初语气一顿,试图劝说:“或许是你在斗法台上,离得不够近?”
沐言汐的舌尖抵了一下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我觉得已经很近了,没用就是没用,别道听途说了。”
白黎初往光幕的方向望了两眼,遗憾的叹了口气,转过头时,身旁已不见了沐言汐的身影。
她走回神霞殿的观战台,苏念莞似乎对她独自回来并不意外,淡淡的问了一句:“她走了?”
白黎初挠挠头:“小殿下似乎有急事,说了两句就离开了,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苏念莞看了眼云台,意味深长道:“不必,有人会替我们着急。”
白黎初:“谁?”
苏念莞拾起茶盏,轻抿一口,抬眼看她:“第四场就轮到你了吧,对方也是元婴期,你有把握吗?”
白黎初脸上愁云惨淡:“苏长老,您能别这么为难一个医修吗?”
苏念莞放下茶盏,望向沐言汐离开的方向:“你们小殿下说了,一切皆有可能啊。”
*
沐言汐出了仙台后,半点不敢耽搁,匆匆下了千仞峰。
怕被人察觉,她没有往凌霄宗的山门走,而是走的另一边山道,在杏花林中转了许久才寻到一处山门,悄无声息的下了山。
白黎初说得没错,跟易无澜待在一起,确实能增长修为。为了他们凌霄宗未来的少宗主,堂堂大乘期修士都下凡来渡她了。
今日见她破了那位少宗主的剑招,还能特意现身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此刻,恐怕还在那里安慰她那位后辈吧。
沐言汐此刻冷静了一些,思及玄酆秘境中的事情,八成也是易无澜提前安排好的。
为了宗门大义,为了拉拢神霞殿一同对抗缚灵,易无澜竟然都能在玄酆秘境中那样迎合她。沐言汐扯了扯嘴角,心道易无澜不愧是当年都能亲手杀了自己道侣的人。
这样的人,她可惹不起。
至于仙门大比,就当她没来过,反正打赢云景和,神霞殿的颜面有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遇到那个魂体,得到《天衍灵诀》,稳固了神魂,都是她自己的机遇,易无澜不过是个引路人,沐言汐也没半点心理负担。
离开凌霄宗时又想到什么,她顺手将双响镯封了起来,理理袖口,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离开。
小道之外正好是千幻江,流经凌霄宗苍极峰,凌霄宗弟子进出此处长以飞舟代步。
天光涌动,幽静的江水映着上空的霞光与飞舟,一望无际。
沐言汐对凌霄宗的地形并不熟悉,正遇到几名合欢宗弟子下山,听他们拿着千樽镜与同门传音,纷纷扼腕离场太早,没能亲眼目睹沐言汐与云景和的一战,以及错失了这次瞻仰仙尊的机会。
沐言汐丝毫未遮掩,大大方方上前蹭飞舟。
宁知弈见了她,顺嘴问了她一句:“刚比试完怎么要走,难不成是凌霄宗为难你?”
沐言汐随口胡诌:“凌霄宗的饭食难以入口,我下山买些应付应付。”
“你们呢,怎么就走了?”
宁知弈带着她往一个雅间而去:“五千多名修士,第一轮少说也得比上个大半个月,他们比试的场次靠后,闲不住,便也先下山了。”
沐言汐点点头,她本就是蹭别人的飞舟,安静的待在雅间闭目养神。
飞舟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往外望时,已有了城镇人声,到达了紫金渡。
天魂丝化成一柄长剑御空而行,云雾缥缈。走向紫金渡的出口,繁杂的人声在耳边响起。
紫金渡外是一座热闹的城镇。
为了不打草惊蛇,沐言汐在一家成衣铺子里选了身不起眼的灰袍,换掉了身上那套青衣,顺手买了个面具戴在脸上,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她虽已是元婴,却养成了三餐的习性,打算先饱餐一顿再回神霞殿,闭关百年去修习《天衍》。到时候山高水长,再无纠葛。
沐言汐逛了会儿才知今日是此地的朝花之节,路上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戌时似乎还有盛大的焰火,来迎接祝祷的花神。
她刚接过一根糖人,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响铃声,回过头时,恰好是一个做首饰的铺子,沐言汐挑了挑眉,走了进去。
这些首饰中没有法阵,只能做最简单的装饰之用,也没有神霞殿的精致。她拿起其中一根步摇,玲珑花灯状,下坠有流苏,风一吹,铃叮作响。
沐言汐付了灵石后,对着镜子,将步摇微微偏着戴入发间。
风吹来,叮当声越来越响。
沐言汐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周围的人太多,声音过于嘈杂,令她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更无法分辨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从何而来。
她将发间那支步摇取下,身后传来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
沐言汐似有所感,茫然的转过身。
拥挤在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开,一些低语也传入耳中。
“是谁呀这么大排场,我们又不是付不起灵石,怎么还带赶人的?”
“大宗门的人惹不起,没准人家是来寻仇的,走吧走吧。”
“拿了灵石就快走吧,等会儿打起来就来不及了。”
沐言汐呼吸一滞,不安感越发强烈。
随着视野内半数人群往外走,她下意识也迈动了脚步。
行至门前,一阵风从外吹袭而来,沐言汐抬袖挡了一下。
垂下手时,视野散开,一道清丽的身影站在人群中极为显眼,正午的阳光落于青丝,泛起的光却如淬寒霜,来人的脸却比她雪白的道袍还要冷上几分,周围好似染着终年不化的霜雪。
手腕上唯一佩戴的腕饰,正因她们的靠近,在不断的发出更急更响的震颤。
叮——
叮铃——
沐言汐浑身一哆嗦,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潜意识就已经产生了逃跑的本能。
易无澜踏入了室内,强大的灵力威压往旁边散开,直将周围还不愿意离去的修士都请了出去。
沐言汐感受着这股与斗法台上相似的威压,混乱的思绪中竟得了一丝清明。
刚刚确实是她的双响镯在震动。
易无澜的修为远高于她,破开她所下的禁制也并非难事。
——原来,眼前这位真的是明澜仙尊。
——原来,她所执念的青衣真的是易无澜。
可是。
易无澜……易无澜怎么会来这里的?
易无澜不是应该在凌霄宗?
想起四年前玄酆秘境的分别,难道不是易无澜主动离开?一年前她离开玄酆秘境时,难道不是易无澜主动断了联系?
如今易无澜的目的达成了,神霞殿与凌霄宗也能重修旧好了,还来找她做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她赢了易无澜那位宝贝的少宗主,特地来为他出头了?
屋内红烛火光摇曳在脸上,将沐言汐的惊愕照得一览无遗。她几乎要被易无澜那股,几乎要吃人的气势逼得退了半步,
这个动作不知为何激怒了易无澜,她缓步走到沐言汐身前,金色的袖边抬起,将沐言汐脸上的面具摘下。
那双冰冷而又淡漠的桃花眼中,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愠怒。
沐言汐一怔。
本应对这张与她相伴多年的脸十分熟悉,此刻看着却觉得十分陌生而又危险,就连呼吸都似乎在这一刻被人给扼住。
时隔多年,沐言汐没想到再见面时,易无澜的视线会如此冰冷。
更没想过这道视线是完完全全对着她的。
门外还有未散去修士嘈杂的交谈声,沐言汐努力想要分开心思,声音却越来越小,止于门前。
显然,屋内被下了禁止。
沐言汐的脑海中只浮现过一个念头。
——完了。
易无澜的指尖拂开沐言汐颊边散落的发,为她细心的扶正簪子,而后才抚上她的下巴,声音又轻又冷,语速极缓的问:“躲什么?”
沐言汐的羽睫颤了颤,认命似的闭上了眼,“青……仙尊。”
“睁开眼。”易无澜忽然沉了声音,指腹揉上沐言汐的眼尾。
沐言汐被吓得一颤,睁开眼时,眼睫正好扫过。
易无澜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周遭灵力波动,引起饰物发出脆响,“你是不是打算回神霞殿,不再参与仙门大比了?”
沐言汐沉默着,给了答案。
易无澜另一只手掌心朝上,出现了被系起的一缕发。尽管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沐言汐一看就知道,那是她亲自交到易无澜手上的。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的自己有多天真。
“你当时说过,要与我结为道侣的。”易无澜的神情依旧表现得很平静,望过来时,眼神里终于有了几丝波动,“为何要躲我?”
随着易无澜的发问,她抚着沐言汐脸的那只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沐言汐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抢过那缕绑在一起的发,同时推了一把易无澜。
她看着易无澜陌生的态度。
陌生的语气。
心中的怒气也一点点的升了起来。
沐言汐重重的闭了下眼,眼中的恐惧和嘴上的歉意全然散去。
偏开头,发现躲不开易无澜的手后,勾起唇角,眼神变得凉薄而又戏谑:“仙尊一个大乘期修士可别轻易说这种话,我若是当真了,你多下不来台?”
“仙门大比那里我不会再参与,云景和也不会因为输了我这一场就没了翻身的机会,仙尊与其来找我,不如去好好教教您那位后辈,让他下几场打得漂亮一些。”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易无澜的眸子空了一瞬。
“不然呢?仙尊为了那场退婚委曲求全陪了我那么些年,不如直接表明你的目的吧?难道…… 是因为玄酆秘境中的那份秘宝?”
听着沐言汐一口一个恶意的‘仙尊’,易无澜抚在沐言汐脸上的手终于松动了。
沐言汐抓准机会往后退了两步。
“你觉得,我是为了得到玄酆秘境中的东西,才会故意接近你?”易无澜脸上清冷淡漠破裂,浮上几分不可置信,“沐言汐,你把我们之间的情谊当成什么?”
“我们哪有什么情谊?”沐言汐嗤笑一声,冷眼看她,“我后悔了,我不该招惹仙尊您,不对,我就不该在云景和来退婚时去大闹一场,引得仙尊亲自前来。”
“那位前辈给我的东西,就算给了你也打不开,我也不会给你,你死心吧。你若现在不想杀我,麻烦让让,我姐姐在等我,我还要回神霞殿。”
易无澜愣住。
几乎是一瞬间,沐言汐找准时机,快速往门口扑去。
易无澜设的结界对她不设防,沐言汐扑过去时就温顺的散了开。
灵力包裹全身,只是瞬息间她就穿过人群行了半条街。
天魂丝幻化成长剑,还未升空,心中的那股冲动就被凉风吹得缓缓散去。
沐言汐呆呆望着不远处的城门,方才当着盛怒的易无澜的面逃走的勇气,皆随着风飘去。
心中飘起几丝懊悔与惊惧。
她靠在街边一根房柱上,惨不忍睹的单手捂上眼睛,恨不能找个地方将自己就此埋了。
她怎么就逃了?
话都没说清楚,她等了那么久的人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她怎么就逃了?
到底是什么驱使着她,敢下了大乘期修士的面子,当着易无澜的面逃的?
易无澜向来不喜形于色,但方才所现所言,皆展现着她的怒气。
沐言汐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易无澜不会就此迁怒神霞殿吧?毕竟是个大乘期,就算把她姐姐叫过来也打不过啊。
她哆哆嗦嗦的心想,自己现在回去认错还来得及吗?
但……应该是来不及了。
沐言汐在认出易无澜后就一直在思索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份《天衍灵诀》。
沐言汐痛苦的将手按得更紧了些,恨不能立刻死了算了。
凉风袭来,沐言汐冷静了会儿,又渐渐看开了。
易无澜大费周章从千仞峰竞仙台追过来,定然不会这么白白放过她,等易无澜再追过来时,她还有机会。
可是。
她要怎么样才能让易无澜消气?
不对。
她根本什么也没做错啊。
《天衍灵诀》是魂体带给她的责任,本就不能外传。
她凭什么要对易无澜道歉?
这时,沐言汐眼睛的余光瞥过双响镯。
易无澜都能单方面将她切断的双响镯恢复,沐言汐心中那份理直气壮的气焰又消了下去。
正当她绞尽脑汁之时,那股熟悉的冷香再度钻入鼻尖,沐言汐浑身应激性的一抖,腰上传来一股拉力。
一把被推入其中,坚硬的门板抵在背后,十分不舒服。
她试图动了动,易无澜这一回却没有松开,将她抵得越来越紧。
沐言汐这才发现,刚刚她靠的那根柱子,是客栈的房柱。
她撩起眼皮,看着易无澜。
这一刻,易无澜确实是压迫性十足的。那双桃花眼微敛着,长发肆无忌惮的垂在她胸前,没入她的衣襟,吐息比方才更重了些,带出更为危险的气息。
易无澜的手从沐言汐的侧脸一直抚摸到脖子上,微凉的指尖滑至锁骨。
力道很大,像是要将人揉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