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补遗
关于无所谓的事情,也许我们都可以做到不在乎。
可是在乎的东西,即便拥有再大的把握在大的胜算,内心仍旧是忐忑的。
比如柏瑞雪的去留,已经完全成了苏杭的心病,而柏慕原只是不挂在脸上罢了,其实他何尝冷静。
蓝予凡虽然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变得神经兮兮,可是他强大的家庭还在,他急切盼望孩子的父母还在。
官司越打越难,几乎陷入僵局。
这日始终有点寂寞的大宅终于有了丝热闹的气氛,柏瑞雪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手术后的身体情况终于稳定。
她不喜欢医院的冷清,吵着要回家,柏慕原也觉得那里条件并不好,便请了医生和护士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带了回来,弄得苏杭好一阵高兴,特意请了假回来做了满桌的好菜,席间也是自己都顾不上吃,给小雪的碗里不停的夹进食物。
柏慕原看了觉得有些好笑,在旁边劝道:“她也吃不了这么多,你别忙了。”
小雪的头上还缠着纱布,露出酒窝说:“对呀,哥哥自己吃。”
苏杭道:“我不饿,你还想吃什么?”
小雪摇摇头,埋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勺饭。
其实她因为药物反应根本没什么胃口,脸色差的要命。
苏杭看了不禁叹息,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女佣却小心翼翼的走进餐厅说:“先生,有蓝家的人来了。”
小雪自己也知道打官司的事情,问言她的勺子立刻掉进碗里。
苏杭皱眉问:“谁啊?”
女佣说:“是一位叫做蓝绮杉的女士和她的律师。”
那个女人始终在出面处理这个事情,身为蓝予凡的表姐,难缠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杭很烦闷的想起身出去看看,柏慕原却冷漠的说:“告诉他们,我们在吃晚餐,一会儿再说。”
女佣知道老板最近心情不好,只得答应着出去。
小雪担忧的问:“他们会把我带走吗…”
柏慕原回答的很干脆:“不会,吃饭吧。”
但三个人哪里还能吃得进去,最后只草草的夹了几口菜,便前后到达客厅。
蓝绮杉四十出头的年纪,但面相年轻,见状慢悠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柏先生,苏先生,你们好,这个就是小雪吧,快过来让三姨看看。”
柏瑞雪很害怕,拉着苏杭的裤子皱眉:“我不认识你。”
苏杭赶快把妹妹抱起来,交给女佣说:“送她去休息,让护士注意情况。”
而后才道了声你好,跟着柏慕原坐到沙发上。
蓝绮杉冷漠的笑了笑,也坐下说:“真是难得见到二位。”
柏慕原丝毫没有在商场上的斯文与友好,他淡淡地回答:“有话就直说吧。”
蓝绮杉笑:“自然是为了小雪的事情,我相信官司已经足够二位头痛了,讲实话我们也感觉很难办,所以今日前来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用其他的方法解决?”
苏杭看着他的眼睛道:“任何方法都可以,我们只要小雪。”
蓝绮杉摇了摇头,让律师拿出合同,解释说:“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争得你死我活,我相信小雪也想要疼爱她的爷爷奶奶,所以不如由我们共同抚养…我知道特别是柏先生对这个孩子感情很深,所以特意代表我个人送您些礼物,以补神伤。”
说着,便把合同往前推了推。
接着又从地上拿起个大大的手提箱,放到桌子上大方的朝着他们打开。
满满的绿色美钞。
其实前半句让苏杭有些心软,但面对这样肤浅的利益诱惑,他又幡然悔悟这些人其实只是想要继承者,至于亲情之类,已经不那么纯粹了。
柏慕原连看都没看,声音仍旧是波澜不惊:“我不接受,你拿回去。”
蓝绮杉还是笑:“很多东西都可以谈的。”
柏慕原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丝不耐烦:“请你离开我家。”
蓝绮杉这才把故意做出的和善慢慢收回,她轻声反问道:“你这样年轻就取得今天的成就,难免会有些看不清现实,我…”
“现实是什么?”柏慕原忽然打断她的话,冷笑:“现实就是你一分钟之内不滚出去,我就不客气了。”
蓝绮杉气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柏慕原站起来,高大的身材给了她十足的压迫感:“随便你有什么能耐就使出来,我还没怕过谁,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伤害小雪伤害苏杭,我会让你们哭都哭出不来!”
蓝绮杉也猛然起身,咬牙切齿的说:“你算什么人,你是小雪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
柏慕原大声道:“她这辈子第一个字是朝着我说的,是我教她讲的第一句话,是我扶着她走出第一步路,是我看着她写出的第一个字,你和我讲资格?好啊,你讲!”
苏杭从来没看过他这么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在旁边拉住了他的手。
蓝绮杉被气的没辙,蹬了柏慕原一眼就拿起东西带着律师踩着高跟鞋声音刺耳的离开了。
待到柏慕原平复心情再走进小雪的房间,她的液体已经快输完了。
昏昏欲睡的小姑娘听到声音,忽然睁开眼睛轻声叫道:“爸爸…”
柏慕原微笑:“睡吧,我只是看看你还难受吗。”
柏瑞雪摇摇头,胆怯的问:“那个人走了吗…”
柏慕原坐到床边,摸摸她的脸道:“嗯,爸爸不会再让你见到她的。”
柏瑞雪已经到了开始懂事的年纪,她也听到了自己的身世,此刻听到这句话立刻就露出想哭的样子:“可是你不是我爸爸…”
柏慕原握住她的手:“我是。”
柏瑞雪还是很哀伤。
柏慕原轻声道:“小雪,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无条件爱你的人才是你真正的亲人,血缘并不能决定什么,你长大就懂了。”
柏瑞雪点点头,又问:“爸爸,那你会离开我吗?”
柏慕原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爱的人,结了婚,带着幸福远走高飞。”
柏瑞雪笑:“那我永远都不结婚,永远和爸爸在一起。”
柏慕原捏了她一下:“傻丫头,快睡觉吧。”
柏瑞雪认真地说:“爸爸,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浴室的水声渐渐的停了,没过多一会,苏杭便关了灯披着睡袍从里面走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就往床上一趴。
好在柏慕原已经习惯他这副样子,笑了笑便接着阅读官司的资料和文件。
苏杭的声音很闷,他不安的问:“我们会赢吗,我不想失去小雪…”
这件事似乎柏慕原永远都在扮演着回答的角色,坚定地一次又一次的说着不会,至于其中的压力和辛苦,大约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此刻亦然,他不假思索道:“不会。”
苏杭伸手抱住柏慕原,嘟囔道:“我要是法官就好了,就判小雪和我们在一起,时期一万年,即时生效。”
柏慕原笑,抚乱了他的短发。
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的苏杭果真很累,带着这点温暖,便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法庭是何等庄严肃穆,大约只有到过的人才知道。
那寂静的空气,高悬的国徽,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让所有秘密和真相都无所遁形,那些平日总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小聪明,在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只剩下无尽的证言和律师们的唇枪舌战。
双方都是亲人,双方都有力量,双方似乎都显得有理有据。
期间事情起落犹如乱麻,让法官们也头痛不已。
经过一轮审理,又快到了休庭时刻。
没想到这时柏慕原的律师却很意外的说:“请求允许当事人发言。”
话毕,一位女律师就抱着柏瑞雪从旁边的侧门出现。
此时无论是柏慕原还是苏杭还是蓝予凡还是其他亲人都进行过数不清的陈述,但若提到当事人,恐怕这个孩子才是最中心的问题。
虽然她才九岁又重伤未愈,可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法官还是首肯。
柏慕原在这样的场合显得很紧张,她的刀口未好,显得弱不禁风。
但是大眼睛看到很诧异的苏杭和柏慕原,却又立刻加快了前进的步履。
被放在特意降低的话筒前,小雪迫不及待的说:“法官叔叔,我要和爸爸和哥哥一起生活。”
话音刚落,旁听席上就泛起一阵嗡嗡的讨论。
苏杭不安的看了眼柏慕原,柏慕原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柏瑞雪接着道:“虽然蓝叔叔才是给我生命的人,可是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是爸爸把我养大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我爸爸说,只有无条件爱我的人才是我真正的亲人,我觉得他说的对。就算你们把我判给了别人,我还是只有这么一个爸爸,法官叔叔,您有爸爸吗?”
法官在众人的耳语中很严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有。”
柏瑞雪问道:“如果别人告诉你他其实不是您的亲爸爸,而这位蓝叔叔才是,您就不爱您的爸爸了吗,您就可以和蓝叔叔走吗?”
她刚说完,旁听席就有几个记者笑了出来。
大法官敲到:“肃静!”
而后他才回答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我不会,但我是个有个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柏瑞雪说:“虽然我只是个小孩,我也不懂法律,但我会长大,我不会因为自己长大了就不爱我爸爸,我长大了也要当个法官,因为我想做个给别人公平的人,我觉得这样的人才是最伟大的人。”
听到这话苏杭忍不住弯起嘴角,他从第一次见小雪就知道这个孩子有股狡黠劲,只是没料到今天她又露了出来。
如此的勇气,真的和苏灵一模一样。
结果究竟由谁决定,尘埃落定之前全是变数。
但毕竟他们努力过了,全都努力过了。
而这个,就是一家人的意义。
“嗯,时间倒是可以谈的,好,那见面再说。”苏杭一边夹着听筒跟客户联系,一边忙碌的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
他已经完全习惯这种生活,每天虽然很疲惫,却也很充实。
终于可以付出自己的才智与力量做事,在接近三十岁的年纪时不再去依靠别人生活,这样让他很平静。
本来打算出去喝个下午茶放松一下,谁知办公室的门却忽然开了。
不用想,全公司上上下下能这么做的人也只剩下一位。
苏杭看着来者露出笑容:“你今天不忙吗?”
柏慕原走到旁边俯身吻了吻他的脸,而后才说:“嗯,事情都安排好了。”
苏杭故意叹息:“哎呀,还是当老板好啊,哪像我这么苦命。”
柏慕原微笑:“给你放假?”
苏杭说:“我才不偷懒呢,还有个企划没写出来,现在不弄好又得熬夜了。”
柏慕原道:“可是你必须放假,晚上我帮你写。”
苏杭笑着拿文件夹拍他:“有你这样的吗,自己写了自己挑,反正我就不跟你出去,你随便约谁干点什么都行,今天不管你了。”
柏慕原捏了下他的脸:“可是小雪都在楼下等你了怎么办?”
苏杭吃惊:“啊?她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到处乱跑,外面这么冷。”
柏慕原说:“因为有礼物送给你们。”
苏杭奇怪的问:“我们?”
闻言,柏慕原从兜里拿出串系着锻带的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弯着嘴叫道:“先看再说。”
冬雪又静静的从苍穹中飘落到了人间,在高耸冰冷的建筑中犹如灵动的有生命的光芒,照亮了大都市灰蒙蒙的天空。
苏杭抬头看着眼今年的初雪,便大步走向了停在公司门外的车内。
因为比起美丽的景色,还有更值得他挂心的事情。
柏瑞雪的手术给了她原本就脆弱的身体很大的压力,加上最近的官司,也令这个孩子变得忧心忡忡。
厚厚的毛线帽下露出了纱布的一角,小小的巴掌脸瘦的只剩下双漆黑的大眼睛。
她坐在车后看到了苏杭与柏慕原,立刻露出笑容。
苏杭拉开车门坐进去关心的问:“今天还难受吗?”
小雪摇摇头:“不难受。”
她从来也不抱怨,总是说自己很好,反倒更令大人心疼。
苏杭握着住她的手,微微笑。
柏慕原的话依旧不多,作上驾驶座边朝着后视镜道:“系好安全带。”
话毕,黑色的轿车便驶上了公路,给地面的积雪留下了道流畅的痕迹。
松树在寒冷的温度下变得颜色深遂,衬着白色的积雪,像是油画般美丽厚重。
凝视着路边少有的都市残留下来的自然风景,苏杭已经渐渐地猜到了这份礼物的面目,只有小雪还在傻兮兮的追问:“爸爸,我们是去玩吗,这儿是哪啊?”
柏慕原稳稳地把车停在了树林深处的一座宅院面前,回头对她笑笑:“我们的新家。”
柏瑞雪惊奇:“新家?我们要搬家吗?”
苏杭捏了下她的脸蛋:“傻瓜,还不下去看看?”
闻言小雪立刻兴奋地跳下车,仿佛也来了精神似的,踩着小棉靴颠颠的走到复古的大门前,柏慕原按下开关,门立刻缓慢的打开了。
一条笔直的大路通向远处的房子,路边梧桐还带着冬意的萧索,却也有了夏至而阴翳的气质。
柏瑞雪好奇的张大眼睛看了会儿,而后回头高兴的叫道:“好漂亮的房子,好像童话书里的一样,我们什么时候住到这里啊?”
柏慕原也陪着苏杭下了车,他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问:“你想什么时候住进来?”
柏瑞雪瞅着远处那温暖的欧式城堡般的别墅,搂住柏慕原的脖子撒娇道:“今天,今天,爸爸最好啦。”
苏杭已经习惯他们的亲近,虽然有时也会觉得失落,但是他不能否认,柏慕原给他妹妹的公主式的幸福,是他和苏灵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亲情与关怀,也不差分毫。
朝着他们未来的新家缓缓地呼出一口白气,苏杭微笑,抬步向前走去。
室内的温度一下子暖了起来,柏瑞雪换了拖鞋,一边脱下棉衣一边跑到宽敞到可以开舞会的大厅正中央,抬头瞅着头顶巨大的吊灯,明亮的眼睛流光溢彩。
柏慕原说:“不要乱跑,小心伤口。”
小雪对那些锁事完全陷入了心不在焉的状态,她答应了声便又转身期待的问:“爸爸,哪个是我的房间呀?”
柏慕原笑:“自己上楼找。”
闻言小雪立刻就顺着木质的旋转楼梯激动地往楼上跑去。
苏杭隐隐的听着她胡乱开门的声音,摘下围巾走上来问:“什么时候买的房子,都不告诉我?”
柏慕原道:“想给你个惊喜。”
苏杭忍不住笑了下:“看来现在有人比我还惊喜。”
柏慕原把那串钥匙放到他的手里道:“你也去看看吧。”
苏杭迟疑了片刻,很认真的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我不在意…”
柏慕原浅笑:“就当我在意吧,我不想让我们的生活里有别人的影子,属于你的,就该完完全全属于你。”
静静地想了几秒钟,苏杭侧身拥抱了他一下,而后才面露愉悦的说:“那我得好好检查一下,要是不满意,哼哼,那你就白准备了。”
柏慕原优雅的一伸手:“请。”
苏杭立刻拉住,和他一起往上楼梯。
轻轻地用手推开面前的两扇木门,苏杭抬眼就看到了他这一生拥有的最美丽的房间。
温暖的木地板,不规则却很赏心悦目的家具排放,在鲜花和绿色植物的映衬下似乎春意盎然,他慢慢的走到里间,看到了宽大干净的床铺,和头顶上巨大的他与柏慕原的合影,忽然深深的感觉道,这是真是属于他的地方。
无关奢华,无关享受。
就算是间陋室,也是他所爱的人亲自为他准备的,更何况看起来如此恬淡舒适。
苏杭知道,他再也不用像居住旅馆似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他再也不会离开了。
落地窗阻隔了空气的寒冷,只透析过北京灿烂的阳光,将白色的轻纱几乎照耀到变成透明,窗外那片还盖着积雪的平整广袤的土地,必然会在不远的将来,绿草茵茵,鲜花盛开。
正在走神之际,柏慕原忽然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问:“喜欢吗?”
苏杭故意拖长声音:“还行——”
柏慕原笑:“还行?”
苏杭立刻拉住他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坦白道:“挺好挺好挺好…哎呀,凉死啦!”
柏慕原把苏杭推坐到床边,而后捧住他的脸庞说:“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正在这时,跑去找房间的小雪又兴冲冲的来到他们这里,怀里还抱着只小小的哈士奇,她笑的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爸爸,这条小狗是我我的吗,它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当初Joshua死掉时她哭得天昏地暗,说什么都不肯再要新的狗,但如今这样可爱的动物放在眼前,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不心动。
人都会遇到难以抚平的伤痛,但是人也都会继续前行。
这就是生命。
柏慕原摸了摸她的头:“你给它起名字啊,以后你要照顾它。”
小雪满脸幸福的依偎到苏杭身上:“哥哥,我好高兴呀,你高兴吗?”
苏杭笑着点头。
柏瑞雪嘿嘿笑了几声,便说:“我去玩了。”
话毕便抱着小狗走出了屋子。
苏杭盯着柏慕原的眼睛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告诉我?”
柏慕原蹲在他面前,微笑的拉住苏杭的手说:“昨晚我外公给我打电话,说小雪的事情没有问题了…”
苏杭微怔,而后猛的抱住他,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极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离开我们的!”
柏慕原拍了拍苏杭的后背:“不要和别人讲,等着听结果吧。”
苏杭听话的点了点头,使着劲就是不松手。
柏慕原的表情很安静,或者说,他很享受这种安静。
雪越下越大,几乎要淹没北京所有的街道和建筑。
但是商业区却依旧人人闹闹,人们出来购物放松的欲望似乎并没有因为寒冷而消退。
苏杭从停车场出来,和数不清的男女擦肩而过,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看到了远处广场旁边站着的郭洁。
他露出笑意,走过去说:“怎么在这等啊,挺冷的。”
郭洁穿着利落的运动羽绒服,表情依旧生动美好,她拍了苏杭一下:“还不都怪你,也不说上那吃去。”
苏杭说:“怪我,怪我,你要吃什么我请你…马克西姆?”
郭洁哼:“你又变有钱人了吧?我不吃,我要吃东来顺。”
苏杭笑:“好啊,我们走吧。”
郭洁如同中学时依旧不见外的拉住苏杭的胳膊,边往前走边挑着细眉问:“怎么,约你出来你家那位没不高兴啊?”
苏杭回答:“他还有饭局呢,也不能什么事都管啊,再说你一女的…”
郭洁抬高声音问:“女的怎么了?”
苏杭笑了下:“没事儿,我错了。”
郭洁这才没有再说话,而是扶着他长叹了口气。
苏杭奇怪:“干吗…”
郭洁侧头真诚的说:“看到你现在挺顺利的,我真的很高兴,这么些年你都不容易…”
苏杭怕她再伤感,立刻表态:“怎么突然矫情上了?”
“我不是关心你吗?”郭洁瞪他,而后又轻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苏杭微笑:“彼此。”
郭洁走神了片刻,而后道:“春天我结婚,你来当伴郎吧?”
苏杭知道她妈给她介绍了个不错的对象,因而点头说:“好啊,可是伴郎不是新郎选的吗?”
郭洁大咧咧一挥手:“我让他选伴娘去了,反正没我漂亮就成。”
苏杭逗她:“谁有你漂亮啊。”
郭洁瞪眼睛道:“你那个小妹妹以后就得比我漂亮,不行,哪天我得把她拐走。”
苏杭笑:“她巴不得呢,整天在家可没意思了。”
两人就这样愉快的聊着天,融入了街道上熙攘的人群。
雪花缤纷落下,掩盖住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悲喜。
谁又能从谁的脸上,看过过往种种呢?
我们都是坚强的动物。
我们都因为爱,而走过了所有的辛苦。
室内温暖的水汽朦胧了窗外的雪景。
苏杭泡在大大浴缸里面,掀开窗帘,伸手抹掉玻璃上的雾气,看到细小的雪花在夜色中飞舞的样子,脸上露初丝笑意:“整个房子我最喜欢这里了。”
透明的水珠粘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眼底的简单让他成熟的外表有了些少年似的纯净,这是不轻易示人的美好。
柏慕原在他对面,悠闲地喝了口红酒,闻言浅笑。
苏杭扭头看他:“你就不能戒酒吗,看你抽烟喝酒以后得什么病,哼。”
柏慕原放下酒杯,无奈道:“那你要我做什么,吃糖,像样吗?”
苏杭说:“那你看我呢,我不也什么也没干吗?”
柏慕原道:“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就剥夺我的兴趣爱好啊。”
苏杭起身过去把酒杯里的就又哗啦啦倒进瓶子,柏慕原还没来得及阻止,悲剧已经酿成,便只得叹了口气。
苏杭明知道他讲究这个将就那个的,却满不在乎道:“反正都是你自己喝的,嫌什么?”
“不嫌。”柏慕原没办法的把苏杭拉回水里,笑说:“你就放过我吧。”
苏杭挺认真:“那可不行,你必须得和我一样健康。”
柏慕原弯着嘴角看着他没回答。
苏杭放轻声音:“那天我梦见你病了,太可怕了…你必须什么时候都好好的。”
柏慕原说:“你好,我便会好。”
苏杭皱眉:“我是认真的。”
柏慕原说:“我也是认真的。”
苏杭反问:“精神能有那么大力量吗?”
柏慕原沉默了一下,而后亲了亲苏杭:“事实证明,有。”
苏杭真是无奈,推开柏慕原说:“少敷衍我了,反正你要戒烟戒酒没得商量。”
柏慕原在这方面倒像是每个男人一样,选择闷不吭声。
苏杭故意问他:“你是不是都在骗我啊,你是不是不爱我啊,怎么我对你有点小要求你就这样呢?”
听到这个柏慕原终于点头:“好,我不喝了。”
苏杭知道他是说话算数的人,立刻得意的笑了笑。
柏慕原捏了他一下:“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苏杭乐:“因为你就吃这套啊。”
说完还真哈哈的笑了起来。
柏慕原也轻笑,把胳膊放在浴缸旁边指着下巴没说话。
苏杭得了便宜卖乖,凑过来抱住他道:“我现在很幸福。”
柏慕原伸手抚摸过他的后背,抚摸过一寸淡淡的疤痕,轻声说:“是你对幸福的要求变得太少了…”
苏杭道:“没有,我的要求没有变过。”
柏慕原说:“你小的时候就总被人欺负,长大了也被人欺负,他们都那样恶毒的嫉妒你折磨你,我却总也保护不好。”
苏杭微笑:“你保护的很好,每次我难过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
柏慕原说:“不是每次。”
“至少每次你都在我心里。”苏杭枕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幸福就是有一个完整的家,以前虽然我妈对我很好,但不懂事的我却依然觉得残缺,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的家完整了,我可以和我爱的人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我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幸福,因为我学会了珍惜,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
柏慕原轻轻垂头在他额上落下轻吻,说道:“如果没有你,没有小雪,我可能永远也不明白家对人能有什么价值,亲人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
苏杭忽然侧过头看着他问:“那你对我是亲情,还是爱情?”
本来只不过是人性的玩笑,柏慕原却真的认真思索过才回答:“没有定义,你就是你。”
苏杭笑,拉起他的手轻轻地写下了三个字。
三个已经不需要等待也不需要质疑的字。
而后他郑重的吻上了柏慕原的唇,从轻柔,到情深。
他们保无保留的彼此拥抱着,仿佛窗外那严酷的寒冷,真的不过就是用来欣赏的景色而已。
没有恐惧的人生,就不再有任何危险。
因为爱,无所谓得到,无所谓失去,无所谓有多深,无所谓有多浅。
一旦它真的在你的生命里降临,你便会明白。
这不是需要去定义的情感。
我爱你,这是爱把你我紧紧联系起来的魔咒。
其实我爱的,又岂仅仅是你。
还有你的世界,你的人生,你的命运,你的全部。
那也是我的世界,人生,命运和全部。
你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