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普通人的生活总是充斥着许多琐碎的小事,我们很多不快乐,也只是没有达成规则得到奖励。
可是金钱和权势一旦泛滥,道德便会如同碎冰般消逝。
人在欲望的支配下,永远逃不脱那张阴谋的大网。
北京下初雪的那天正赶上学校放假,苏杭在小屋里闷得无聊,真巧梁岳约他去看画展,他便换上了件干净的薄棉服欣然赴约。
美术馆里的人并不多,虽然没有什么专业知识,但是在优雅宽敞的环境里欣赏那些美丽的画作也很舒服。
苏杭抱着何思成买来的温暖咖啡,很安静的一路慢慢看过。
梁岳经常在这种场合装高雅,却也不太好奇,只是轻声问:“有喜欢的吗,我送给你?”
苏杭指向巨大的油画失笑:“挂在我的小屋里吗,晚上会睡不着。”
梁岳耸耸肩:“那就顺便再送个房子。”
苏杭不满的瞪他。
梁岳笑:“我开玩笑的,有纪念品想要吗?”
苏杭想了想,走到礼物柜台研究一番后指着大卫雕像的小模型说:“我喜欢这个。”
那个阳刚气质的旷世奇作,之于同志几乎是最美的想象。
梁岳让小姐把它包装起来,微笑着递到苏杭手上。
现在的这位大少爷是很清透的,苏杭从他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什么盘算与预谋,反而微微不安起来。
他若有深意的说:“我喜欢大卫…是因为他像小原哥哥。”
梁岳的愉快顿时僵住。
苏杭点头:“柏幕原就是我对男人所有的想象。”
这句话有些伤人,气氛正在冷场之际,始终沉默的何思成忽然像触电似的扑倒了梁岳。
下一秒,苏杭觉得胸口微震,而后才是剧烈的疼痛。
梁岳迅速的回神,跌跌撞撞的推开何思成爬向倒在地上的小小苏。
尖叫在此刻才轰然响起,场面完全混乱。
红色的血慢慢的渗出,流淌在了白色的大理石面上,形成个恐怖的符号。
而恐怖,就是在人完全没有预料之时的致命打击。
协和的手术室在这天几乎乱成了一团。
虽然天天都会有重大手术,但枪伤还是鲜有的状况。
而且伤者几乎就射穿心脏的濒死状态,家属财大气粗,上台的经验医生也是紧张到了满头大汗。
红色的灯一闪一闪的亮着。
空气里有种消毒药水和鲜血的混合味道。
除了地上医院的床单,同样沾满血的还有梁岳白色的西服。
他失神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俊脸已经苍白了极致,虚弱的样子简直像是半句话就能毁了这个人。
何思成拿着手机慌张的回来,很有歉意的说:“少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他,当时情况太紧急了。”
梁岳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仍旧呆滞的望着前方。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大少爷的脑海里只剩下小小苏的笑容。
那么灿烂,那么美丽。
如同干净的水晶,捧在手里不染纤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忽然一阵混乱的脚步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苏灵披头散发,也不顾自己还怀着孕,跑的气喘吁吁便带着哭腔朝梁岳喊:“小杭呢,小杭呢?!”
何思成怕她太过激动,立刻回答:“苏小姐,他在手术室,第一时间就送来了,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抢救…
这个黑色的词让苏灵几乎崩溃,她没办法相信几天前还和自己嘻嘻哈哈的孩子现在正在死亡线上挣扎,当听到苏杭被射中心脏的刹那,她的心滴血似的痛。
蓝予凡很难过的扶住妻子:“你不要急,我去问问情况。”
苏灵很神经质的打开他的手,大喊:“是王静云和梁实干的对不对,这两个贱人,小杭要有事我要他们陪葬!”
梁岳听到爷爷的名字被直呼出来,才抬起苍白的脸。
是的,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去追苏杭,爷爷并不会允许那个女人再度过格的做法。
可是那些纷纷扰扰,拿到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眼泪从苏灵的眼眶中瞬时流出,她摇着头无力的跌在地上,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蓝予凡扶着她起来轻声安慰:“不要着急,小杭不会有事,你要坚强。”
正当苏灵颤抖着嘴唇将要昏倒时,这里又匆匆赶来个高挑的身影。
与他们的激动不同,柏慕原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过度平静。
他默默地走到手术室的玻璃门前,抬手摸了下,又淡淡的退回来,站在地中央像是失了神般没有说任何话。
片刻,有个护士小姐走出来说:“谁是病人家属?”
柏慕原问:“怎么样了?”
她伸手就把几件染血的衣服和钱包等杂物叫给柏幕原,扔下句正在抢救,便又消失不见。
柏慕原愣愣的看着最上面那条钻石项链,看着银色的链子上褐色的血腥痕迹,忽然垂下眼眸掩饰住了一切。
氧气似乎已经蒸发光了,这儿除了苏灵小声的啜泣,竟不再有任何声音。
七个小时,从白天到深夜。
当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时大家的神经都已经紧张到了麻木的阶段。
没有谁敢问结果。
只得何思成走上前说:“医生,救过来了吗?”
已经疲惫到要晕了的老外科专家回答:“手术情况很顺利,主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这七十二小时是危险期,而且病人失血严重,他的血型特殊血库急调要几个小时才到,谁是直系亲属。”
闻言苏灵立刻站起来说:“我是她妈妈,我们的血型是一样的。”
蓝予凡劝阻:“老婆,你…”
苏灵红着眼睛甩开他的手:“滚!”
倒是老专家拒绝说:“孕妇不可以,他没有别的亲人吗?”
众人顿时又是沉默。
老专家叹气道:“我再去打个电话催促,现在把病人转入特护病房了,希望你们不要太过打扰。”
苏灵着急的问:“他会好吗?”
老专家态度淡漠:“不能保证,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长时间不吃不喝不休息能让任何人的身体迅速垮下去。
可是苏杭命垂一线,又有谁咽的进睡得着。
何思成买来的外卖被堆在外面不被问津,除了苏灵被准许探望,几个大男人只是坐在外面彼此不言不语。
曾经的新仇旧恨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蓝予凡年纪最大也最稳重,直到天微微的亮起来才说:“都回家吧,我会照顾好他的,有了消息再告诉你们。”
柏慕原没有反应,看着雪白的墙壁眼神像是失焦。
死寂的时刻报警铃忽然响起来,片刻苏灵就慌张的开门大喊:“医生,医生!”
又是一次折腾着抢救。
在大夫护士仓促的脚步声中梁岳猛的崩溃着站起,话都没说就冲出了出去。
何思成赶紧追走。
柏慕原的情绪似乎也很边缘,语调弱的奇怪:“许多年前我告诉他你依靠家里迟早会有报应,可是现在,为什么报应的是最无辜的人…”
蓝予凡回答:“这是原罪。”
柏慕原痛苦的俯身捂住了自己的脸:“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永远不是我…”
他终于流露出了些隐隐的脆弱。
犹如冰山的一个裂缝,将会越来越大,直至分裂。
却说梁岳发疯的开车到市郊的疗养院,不顾任何人的阻挡便破门而入,对着病床上虚弱的老人大喊:“你妈的,你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这么狠?!”
那老人虽然身体不好,眼神却慑人的厉害:“爷爷劝你,你会听吗?”
如果早几年梁岳还会幼稚到去报警,但现在他出了愤怒还是愤怒,无奈的极致愤怒。
老人淡淡的说:“你也亲手结束过别人的生命,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消失了也便消失了。”
闻言梁岳差点冲上去打他,却被何思成架住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需要继承人罢了,你个老妖怪,去死吧你妈的!”
梁实躺在那慢慢的输着点滴,苍老的声音冷静的几乎没有感情:“我们家的基业,谁也毁不掉,我不会死,爷爷死不了。”
梁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可怕。
梁实又道:“以后不要见那个孩子了,不然还会有下一次,直到他不在,懂了吗?”
何思成不想再看梁岳做傻事,强迫着把这个家伙往外拉:“大少爷,你冷静一下,老爷需要休息。”
梁岳愤怒的推开他道:“你是同谋!”
何思成面不改色:“我不是。”
躺在床上的梁实轻声道:“你们出去吵,我要睡了。”
说毕,一直站在墙角的几个保镖便立刻围了上来。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梁岳终于明白了。
当他同样知道柏慕原所谓世家子弟的无力感,却比他足足晚了八年时光。
当人生来便站得别人高时,那么身上的华服,也肯定比什么都要沉重。
何思成废了大力才把梁岳弄到外面的花园里,他坚毅的脸有着隐约担忧:“少爷,你不要和老爷对着干,这有什么好呢,你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死了,一切都是你的。”
梁岳被愤怒冲垮的理智渐渐回来,冷硬的说:“那他…就该早点死。”
何思成轻声说:“现实些没什么不好,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
梁岳没回答,俊脸在清晨的阳光中苍白而虚弱。
何思成又说:“离开苏杭吧,你的喜欢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