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

作者:priest

第80章 番外三

第80章 665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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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桓把车停在超市门口,下车买了一盒关东煮和一包牛奶,然后打开后备箱,把面露惊恐的小女孩从里面拎出来,放在地上:“给,吃吧。”

小女孩只有一丁点大,站直了都高不过褚桓的大腿,她愣了半天,讷讷地把吃的东西接过去,闷闷地拿出贡丸咬了一口。

她大概是真饿了,一口下去就停不下来,直到将一碗关东煮吃了个干干净净,才有点笨拙地用胖乎乎的爪子撕开牛奶吸管,不大高兴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车上?”

褚桓在兜里摸了好半天,摸出一个追踪用的简易信号发射器,他一抬手把那玩意贴在了小女孩脑门上,提起裤腿蹲下来:“咱刚五岁就学会离家出走了?你可真有能耐啊——多少年了,你还是第一个敢往我后背上贴追踪器的。”

小女孩闷闷不乐:“那你会把我遣送回去吗?”

这小丫头是老王的外孙女,小名叫明明。

老王有一对龙凤胎外孙,俩孩子不但长得不像,性格也天差地别,男孩很普通,爱玩爱闹,时而调皮捣蛋,但是大人教训了,他也听得进去,知道改,女孩却不知道在她妈肚子里受了什么辐射,长成了一个小怪胎。

她智商明显高于同龄儿童,因此跟别人玩不到一起去,性格非常孤僻,也极端的不服管教,可能还有点慕强情结,反正亲生爹妈是全都降不住她,长到这么大,也就老王……还有褚桓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干舅舅说话管用一点。

褚桓面无表情地问:“把你送回去,然后你再找别的机会跑?跟弟弟吵架,还不准你妈说,说两句就离家出走,你怎么那么大气性?你妈也骂了弟弟吧,人家怎么就虚心接受呢?”

明明低下头:“因为他是笨蛋。”

褚桓叹了口气,预感这丫头长大了是个刺头,于是拎起她的后领,用拎猫的姿势把她拎上了车:“唉,行吧,天才,我快赶不上航班了。”

明明坐在他的车里,兴奋地在车里左摇右摆:“褚桓舅舅,你能带我一起回你家吗?”

“坐好了,别乱动,我车里没有儿童座椅,”褚桓瞥了她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知道机票需要用你的户口本吗?”

明明一愣,这个学龄前天才儿童明显没有这个常识:“那怎么办?”

褚桓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放心吧,你姥爷给你把票买了。”

明明大吃一惊:“我姥爷怎么发现的?”

“废话,你妈也知道。”褚桓继续打击着她,“你还觉得自己策划了一个多月的成功逃亡挺厉害?实话告诉你说吧,他们也就是对我比较放心,才放你瞎跑的。”

小女孩脆弱的自尊心立刻遭到了灭顶的冲撞。

特别是这些打击人的话来自人生偶像,明明感觉自己策划已久的、本该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这个巨大的挫折让天才儿童难以承受。

褚桓这几年跟守山人的野孩子们打交道的时间长了,黑脸唱得越发得心应手,在这方面,他深得鲁格族长真传,现如今,连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花骨朵都怕他,褚桓打定主意给她一点教训,铁石心肠地任凭小女孩在旁边伤心欲绝,一路哭到了离衣族聚居地。

这几年,托当地经济发展的福,从县城到乡镇间的公路被大大地拓展了,车最远已经可以开到距离离衣族那条河不到四十里的地方,剩下的路程哪怕没有马,徒步走也走到了,再也不用像当年褚桓初到此地的时候那样,披星戴月地骑马走好多天山路了。

而他到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南山已经牵着马在路口等他了。

只要褚桓回来,不管阴晴雨雪,南山都会风雨无阻地带着大白马来接他。

每次在路的尽头远远看见那熟悉的影子,褚桓都会觉得,“穷乡僻壤”与“风景名胜”对于他来说,差别就是一个南山。

明明仰望着南山和高头大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褚桓轻轻地在她后背上推了一把:“叫舅妈。”

南山:“别瞎说——哪来的孩子?”

褚桓:“我干爹的外孙女,带她来玩两天,回头我上班再把她领回去。”

南山低下头,发现小姑娘正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

她长得细皮嫩肉,一身小洋装,还斜背着个兔子的小背包,跟族里的大小猴子们简直不像一个物种,顿时,南山连声气都忍不住压低了些,唯恐动静大了吓着她。

他弯下腰,把声音放得极轻柔,冲明明伸出一只手:“你想骑马吗?”

孤僻的明明不单不爱和同龄小朋友玩,对大人也很容易认生,然而非常奇异的,她居然初次见面,就觉得南山十分亲切,很快,她开开心心地坐在了“舅妈”的马上,把她那冷血无情的人生偶像抛在了脑后。

“你回来得正好,”南山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明明,一边对褚桓说,“昨天夜里山门转过来了,守门人兄弟们都在,族里正热闹着。”

褚桓一愣,随后他神色有点复杂地看了明明一眼,语焉不详地“哦”了一声。明明长得和她妈小时候有八九分像,褚桓不知道袁平看见她会作何感想。

这几年里,袁平无数次地托褚桓替他带各种东西回去给他爸,自己却没有离开过河水半步,他冠冕堂皇地声称,自古以来,守门人从没有过过河,这是规矩。

可他们都知道,鲁格虽然为人冷漠,却并不是真的不近人情,冲他这便宜“儿子”尤其没有底线,袁平要回去看看,鲁格难道会阻止吗?

然而袁平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不能完全算是个人了,想起故人亲朋,他总是近乡情怯。袁平请褚桓用手机拍过好几段他父亲的视频,每次拿到,都会整宿整宿地不释手,直到把手机电量耗干净,可回去的行程却被一拖再拖。

直到拖到再也没机会——他父亲年前去世了。

而果然不出所料,袁平一见到明明就愣住了。

明明却一扭头抱住了南山的大腿,把自己藏在南山身后,战战兢兢地只露出了一个头——并不是袁平长得很吓人,是他身后跟着的大蛇很吓人。

小绿一点瘦身减肥的意识都没有,在山这边还好,每次到那边碰到圣泉,它都仿佛久旱逢甘霖,要玩命地喝几个月,玩命地长几个月,现在,它的腰围已经从一根表带长到了一根门柱。

再大一圈,它头上也差不多能顶个人了。

南山俯身把明明抱起来,让小女孩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转头对小绿说:“孩子怕你,别靠太近。”

小绿自觉作为一条蛇类,已是十分英俊潇洒,还是头一次因为相貌被人嫌弃,顿时颇受打击,它蔫耷耷地把大脑袋靠在了袁平的肩膀上。

袁平却毫无安慰它的心情,木呆呆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女孩,话都说不出整个的,一把拉住褚桓:“她……她……她是……”

“嗯,璐璐的女儿。”

袁平“啊”了一声,半晌,震惊的神色才缓缓尘埃落定,接着,他眉目低垂,让人看不清表情,似乎是有点落寞,又似乎只是茫然:“已经……有这么大了?”

褚桓被他说得突然也有点沧桑:“可不是么,都快上小学了。”

袁平沉默良久:“她……叫什么名字?喜欢玩什么?”

褚桓:“你干嘛不自己去问问?”

袁平一愣,随即,只见褚桓抬头冲某个方向打了个招呼:“鲁格族长。”

袁平吃了一惊,不明原因地有一点心虚,他往鲁格的方向望去,鲁格却只是淡淡地冲褚桓点了个头,抬手将小绿召过去,深深地看了袁平一眼。

鲁格:“你要是想走,也不是不可以。”

当年南山有一点和河那边接触的意思,鲁格就大发雷霆,几乎要将守山人搅个天翻地覆。

现在,他却硬装作轻描淡写,对袁平做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让步。

说完,鲁格仿佛怕自己反悔一样,带着小绿转身走了。

袁平再顾不上和旧爱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毫不犹豫地撒丫子追了上去:“族长!”

谁也不知道袁平追上去跟鲁格说了什么,反正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仿佛了断了尘缘一样,他只是笑嘻嘻地逗明明说了不少话,遭到了天才儿童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的鄙视后,又贱骨头似的给她烤了一条抹了蜂蜜的肉,从而赢得了该儿童廉价又肤浅的友谊。

从头到尾,他没有提过一句河那边的事,仿佛他从未去过。

明明从袁平那吃饱喝足,就将他抛弃了,又来折腾褚桓。

褚桓满脸倦容地把明明塞进族长家的小阁楼里,往她床头一坐:“还要讲故事——你怎么那么多事啊祖宗?唉……从前,有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

话音没落,明明就皱着眉开口打断了他:“褚桓舅舅,你觉得我的智商有困难吗?”

褚桓掐了掐眉心:“好吧——从前,有一个公主,妈死了跟爹过,爹是个老不休娶了后妈……”

明明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十分不满:“哼!”

褚桓的耐心彻底告罄:“从前有个小孩,天天不好好睡觉,总是闹着要听故事,所以有一天他就死了,好,讲完了,你可以睡觉了。”

明明感觉到了他无法言说的敷衍,使出杀手锏,嘴一扁,眼泪已经在眼眶里乱转了。

“哎呀好好好,讲故事讲故事……”僵持了片刻,褚桓终于暴躁地妥协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崽子。”

可是讲些什么呢,褚桓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开口说:“嗯,从前,有一颗种子,它想长大,长成一个世界那么大,其中所有的规则——比如地球自传,万有引力,草是绿色的,糖是甜的等等,都是它制定的规则……”

他讲得明明不引人入胜,明明却越听越精神,半个小时以后,褚桓说得口干舌燥,一低头,发现她没有半点要合眼的意思,只好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最后,我们烧掉了那颗种子,好说完了,你睡觉吧。”

明明煞有介事地说:“我知道了,你在说宇宙大暴走的故事!”

褚桓:“……孩子,宇宙‘大暴走’是什么猎奇的手机游戏?”

明明大概是比别的孩子聪明,然而毕竟是个学龄前儿童,聪明也聪明得有限,只能从她听看电视偶然听来的只言片语里,搜肠刮肚地说:“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

“种子。”

“种子,”明明比比划划,“然后‘轰隆’一声,长成一个很大很大的……”

她再次词穷。

褚桓摘下眼镜擦了擦,轻声说:“宇宙。”

明明用力点头:“种子长成的宇宙也一直在长大呢!”

褚桓拉起被子,把她往里面一塞,简单粗暴地说:“是啊,你真厉害,该睡觉了。”

他说完,抬腿就要走,明明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问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那我们生活在一颗种子里吗?”

褚桓脚步一顿:“你猜呢?”

明明苦恼地思考了良久:“我们有可能生活在一颗种子外,也有可能生活在一颗种子里,有可能生活在一颗好种子里,也有可能生活在一颗坏种子里,对吗?”

褚桓微微一挑眉,怀疑这孩子不合群的原因可能确实是因为智商超群。

明明越发困惑不解:“那我们在哪呢?”

“不知道,”褚桓轻声回答,“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哪里,明白吗?好的,我知道你不明白——求求你了,赶紧好好睡觉吧。”

“我不敢睡,”明明扁扁嘴,“万一我在一颗坏种子里可怎么办呢?”

褚桓迟疑良久,弯下腰对小女孩说:“如果某一秒,你不知道自己在哪,那么其实你在哪都是一样的,这时你就要过好这一秒,不要胡乱猜忌。但如果某一秒,你知道自己在一颗坏种子里,那就不要欺骗自己,从这一秒开始,想方设法逃出去——嗯,我知道你还是不懂,所以这只是个故事,只有虫子才能生活在种子里,睡吧。”

褚桓说完,轻轻地把自己的衬衫下摆从小女孩的手里拿出来,替她关上了灯。

他讲故事的时候,窗外的叶笛乐声一直没停,直到褚桓关门出来,南山才放下叶子,转脸冲他一笑,递给褚桓一只手。

只要不自欺欺人,每时每刻念念清明,那么——有我即不虚。

全部完结,感谢诸位一直容忍我神经病一样的脑洞,下一篇我会尽量写一个正常一点的坑,再次拜谢。

肥皂特供番外一

南山身怀一股正直的山野之魂,大概永远都无法适应摩肩接踵的都市——哪怕只是奉命下楼打酱油。褚恒家在闹市区,从家走到超市,要经过一条人满为患的商业街,南山在街口深吸一口气,贴着墙边匆匆走过。

不料还是没能逃脱被传单帮围追堵截的宿命。

×××

“帅哥,这是我们店新出的外卖单,拿回家看看啊。”

南山推托不掉,又不好意思装听不见,只好照单全收:“好,谢谢。”

“我们老师刚从韩国进修回来,进来洗个头吧?”

“不了,谢谢。”

学洗头还要出国进修么?

“啊啊!那个逢单必接的帅哥来了,大家快上!”

南山:“……”

他实在没地方躲,只好落荒而逃,背后嬉笑声四起,发传单的学生们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枯燥劳动时候的最佳调剂。

南山慌不择路地跑到拐角,迎面一家店正在开门,店员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帅哥,进店看看吗?”

南山听见“进店”俩字儿头皮发麻,正要婉拒,退后两步,却被橱窗里露出的五颜六色的盒子吸引了:“店里卖什么?”

店员双手交握,合在胸前:“卖的是爱和梦想。”

南山:“……”

族长大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恐怖宠物店》,却也已经被这种二次元式的卖萌镇住了。

×××

二十分钟后,已经架好火锅、调好麻酱的褚恒等回了南山。

“怎么这么慢,”褚恒说,“等着你炸酱油呢——这是什么?”

人高马大的族长手里拎着一个无辜的大花篮,里面躺着几十块五彩缤纷的肥皂。

褚恒:“……”

吃火锅买什么肥皂,还一次批发这么多,拿来捡吗?

节操何在!

能不能好好地吃顿饭了?

缩在角落里的小绿缓缓地支起头,吐出蛇信,险恶的小眼睛盯住了族长手里列队蓬勃的肥皂,心想:“月饼!这么多月饼!”

族长的长发是火锅味道吸附剂,每次褚恒都要帮他清洗一遍。

褚恒蹲在篮子旁边看说明书:“这块好像是洗发皂——族长,今天买酱油送肥皂,还是买肥皂送酱油?日子不能这么过啊。”

×××

南山长发浸在热水里,不吭声,看着他只是笑。

褚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经意地把说明翻过来,发现背面写着“驱逐噩梦专用魔法皂,内含一个好梦魔法,随芬芳散发,配热水使用最佳。“

褚恒愣住了。

他昨天晚上梦见了陷落地里的事,半夜惊醒,到客厅抽了一支烟,本以为南山不知道的。虽然很想嘲笑族长大人连这种鬼话也信,但看着这守山人古往今来第一大暖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认命地打湿肥皂,准备给南山洗头发。

没想到太心不在焉,手一滑,肥皂溜出去了。

褚恒:“……”

等等,他没想叫族长捡肥皂。

潜伏在浴缸中良久的小绿终于逮到时机,一跃而起,掀起巨大的水花,一口叼走了它的“月饼”。

肥皂特供番外二

南山踩着山门封闭的时间赶回族里,照例给族人和守门人兄弟们带了礼物。临走时应褚恒要求,把摞在他家里猴年马月也用不完的肥皂一起带走,裹在了大包裹里。

守门人从山门中解脱三天,载歌载舞,喝了个酩酊大醉,谁也没想起拆开看看礼物里有什么,直到他们回到山门那边,鲁格才从一堆鲜花饼中翻出了五颜六色的肥皂。

“这是什么玩意?”守门人族长心想,“那个褚恒上次拿来吃的……月饼?”

又是养蛇人和蛇的思维方式是一样的。

在披甲执锐准备站岗在族人们注视下,鲁格谨慎地嗅了嗅,一口咬上去。

……硬,味道怪怪的。

×××

晚来一步的袁平听说这事,笑成了狗。

“所以这是干什么用的?”鲁格问。

袁平想了想,回答“用来捡的”,好像有点掉节操,回答“洗东西的”又太笼统且没有创意。

权衡后,袁平一本正经地坑爹说:“吹泡泡用的。”

内含爱与梦想魔咒的肥皂就这样被守门人兄弟们扔进了水里。

“魔法”不能配合热水以芬芳的形式洒满人间,只好不甘寂寞地充进泡泡里。

袁平找来细细的金属丝线,圈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圈,伙同一帮凑热闹的守门人,蘸着肥皂水在神山上上蹿下跳。

神山都变得不严肃起来,前来朝圣的人们纷纷目瞪口呆地看着天上浮起的五彩泡泡。

一枚泡泡在鲁格族长头顶炸裂,鲁格终于忍无可忍,将袁平卷起来扔在了山头岗哨。

×××

岗哨换班后,袁平突发奇想,避开族长的耳目,溜到了圣泉旁边,取了一瓢泛着珠光的圣泉水,暗搓搓地把肥皂扔了进去。

圣泉水吹出来的泡泡会是什么样呢?

他拿了个巴掌大小的铁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偷偷吹。

一个巨大的、泛着莹白色光辉的肥皂泡悄无声息地生成,继而缓缓往天上飞去,明明快被撑爆了,却出奇地结实,像一盏泛着幽光的孔明灯,碰到山头树枝也不炸。

袁平傻眼:“完蛋了,这玩意要是飞上天,族长看见会把我穿成烤串的!”

他当即抽出一把长刀,飞身蹿上旁边的大树,预备用人工的方法让这颗泡泡寿终正寝,谁知刚要横刀捅,袁平突然发现那泡泡里是有人的。

并不是他倒映在肥皂泡上的倒影,而是一个十分清晰的守门人像。

容颜苍白的守门人在半空中睁开眼睛,与莽撞的后辈对视,忽然冲他一笑,往靛青的夜空中飞去,像一条魂归故里的亡灵。

袁平愣愣地看着它,忽然,又一个泡泡从下面升了上来。他吃了一惊,一低头,发现鲁格族长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他落在地上的金属圈,在空中一划,就带出了一个荧光闪烁的肥皂泡。

鲁格淡淡地问:“谁教你用圣水玩的?”

袁平有些无措,顺着树干下来,抓耳挠腮:“呃……这个……”

“我没有要骂你的意思。”鲁格看了他一眼,蘸了蘸肥皂水,手腕飞快地一抖,一串小泡泡争先恐后地往天上飞去,每一个小肥皂泡里都有一个守门人,或微笑,或严肃,向这一任的守门人族长致意,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与袁平熟悉的伙伴长得一模一样。

袁平犹疑地问:“那是什么?”

鲁格面瘫似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点微笑,回答说:“是我族先辈。”

守门人像野草,枯荣生死,都与神山同在,年复年年,好像永远是一个样子。

但其实不是的。

原来他们留下的一点一滴,神山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