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夜之间, 饲养基地的现任掌权人蓝容瑾先生，被一名普普通通的人宠用手给抓伤的新闻，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当前的网络如此发达，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都可以马上传入各家各户, 更不用说在盛大的年度主宠晚宴上, 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
当蓝容瑾被人抬上救护车, 送去医院治疗的时候，苏云清正趴在自己的饲主怀里, 举起可怜的右手，给对方看那被掀起了一点的指甲盖。
不是他矫情, 真有一些疼。
程敬心疼地握住了人宠的手，没有做出放在唇边吹吹这种无意义的行为，而是立即带它去到隔壁的宠物医疗室内, 进行妥当的上药和包扎。
晚宴场上, 许多人还在议论纷纷。
程敬因为去拿水了, 反而没有看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见人宠一声惨叫后, 就轮到蓝容瑾跟着又一声的惨叫。
但是他特意去到监控室，利用职权调出了当晚的视频后，通过一些小细节能猜到, 大概是那名蓝院长想要对苏做些什么，造成了苏的应激反应, 才导致了被人宠划伤这件事情的发生。
可程敬能猜出, 别人却不能。
毕竟当时的影像表明, 是这一只人宠先动的手, 在此之前, 蓝院长仅仅是蹲下，说了几句话，并未有伤害宠物的意图。
于是当这件事情传开了之后，有心人把视频放在了网上，一时之间，下边的评论就分出了两派。
一派的说法是，被调养过后的宠物是温驯的，无害的，只要平时不去过分地招惹它们，就不会遭受到人宠的主动攻击，更不要说是抓脸毁容这么严重的事情了。
另外一派的说法则是，那一只叫“苏”的人宠，本就是被饲养基地定义为不合格的物品，出现失控的行为，也是预料之中的情况，更何况……谁说宠物不会主动攻击饲主，它们有保证过这事？
两派人在网络上互相攻击，打得火热一片，而饲养基地也发出了律师函，要追究那一只凶残人宠的责任。
当然，律师函是直接发给了程少将，希望他能严惩那一只该死的肇事宠。
程敬对此熟视无睹，他每天定时给苏的手换药，耐心地等待它的伤口慢慢复原。
有些医疗器械，并不适合宠物使用，否则倒也不必这样麻烦。
在这段时间里，程敬偶尔会抱着人宠，去到隔壁钟海阳那边，让苏和锦玩耍一会，好疏散下人宠心里的恐惧。
他觉得，当时苏一定是害怕极了，才会出手反击。
事后又被围观指责，就算自己出面当场呵止后，马上把它带走，也难免会在人宠脆弱的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
两周后，蓝容瑾出院了。
当天晚上，他发布了一则公开声明，内容大概是本着慈悲为怀的心里，不需要那一只人宠赔命，毕竟只是宠物罢了，太过计较不好。
蓝容瑾非常宽宏大量地表示，只要程少将带着那只人宠，去做一下去爪手术，免得以后再伤害到其他饲主，就可以了，这也是安全起见，有备无患。
这则公开声明一出，很快就受到了部分网民的赞同与支持。
“宠物的爪子是没什么用处，平时好吃好喝地养着，不需要它们自食其力。”
“楼上说得对，本来就是不必须的东西，早就应该去除了，不然有时候还会被抓到，实在是麻烦！”
“要我说，去爪应该和阉割一起做，这样就不用住两次院，直接一次过，还能节省时间。”
“去爪就是把第一节 手指给切除对吧，不会影响宠物抱住东西吗？”
“它们用手掌抱着就行，那样笨拙的举动，还更可爱一些……”
当然，也有一些网民表示不赞同，觉得那样太残忍了。
但是蓝院长身为受害者，他提出了这个要求，实在是无可厚非，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更何况，人家已经答应不继续追究了，这可是涉及面部毁容的大事，不是赔钱道歉就可以解决得了的。
现在只需要带上那只做错了事的人宠，去医院剁掉点手指头，就可以将这起严重的抓伤事故给掀过去，的确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大家议论归议论，最终还是要等着程少将作出反应。
程敬在看到蓝容瑾发出的公开声明，又联系到之前收到的律师函，便知这件事情无法善了。
他看了看指甲已经复原，正抓着一块肉干慢条斯理啃食着的人宠，不禁在心下稍稍叹了口气。
程敬给蓝容瑾发了一个短讯过去，而后打开了私人的监控器，连上网络直播。
他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拨通了医院的电话，预约了一场人宠手部的手术。
顿时，直播屏幕上一片沸沸扬扬，各种惊讶至极的弹幕几乎把所有的图像都覆盖住了。
“程少将是认真的吗？”
“看来是要和蓝院长握手言和了……”
“不过是一只人宠而已，又那样不懂事，竟敢凶残地抓伤了蓝院长，本来就该受到惩罚。”
“可是程少将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那只宠物么，会不会很心疼呢？”
“再舍不得，也不能捂着良心逃罪，一宠做事一宠当，不逃避不抗拒，佩服这样的饲主！”
“可怜的人宠，不过想想蓝院长脸上那不可复原的伤痕……真的不考虑下安乐死吗？”
“别了吧，活着赎罪比较好。”
“做完了手术后，要不要送给蓝院长算了，这样更能体现出真心的诚意。”
……
因为涉及了抓伤毁容的恶劣行径，又加上饲主也同意去爪，所以观众们没有发表多少反对的言论。
不然在这个时候，要是有谁跳出来说，“这样做不对，它只是宠物，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知者无罪”这样的言论，大概率会被群嘲一通。
没智商不知道就可以免罪？
那带点智商的生物可太吃亏了。
程敬淡淡地扫了眼屏幕，而后保持着直播的方式，将躺在床上的人宠抱了起来。
苏看不懂这些文字，也听不懂这些语言，所以一直都安安稳稳，懵懵懂懂的模样。
程敬摸了摸人宠的头毛，低声道，“等会带你去医院，做一个简单的小手术。”
苏云清似乎很是好奇地看了看那个直播屏幕，而后又朝男子眨了眨眼，神色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他甚至还用手抓起了一块奶片慢慢吃着，完全不知再过一会，这双手就会失去部分功能。
程敬将人宠抱上了悬浮车，开足马力，一路不停地去到当地最大的宠物医院内。
他之前已经预约了手术，此时在规定的时间内，带着人宠登记后就可以进去了。
“是预约过了的吗，麻烦报一下宠物的姓名，年龄。”
一名女护士正低着头进行录入，偶尔抬眼的间隙，却目露震惊之色。
在这段时间里，有关人宠失控，导致院长毁容的新闻，可是火热得霸占了不少头条，她自然也看到过几次，还详细了解了其中的一些经过。
在小护士看来，蓝院长因为过敏和受伤的原因，被毁容了，是一件非常悲痛且值得同情的事情。
但那只明明带着宠物绳，被栓在椅子上的人宠，突然暴起攻击，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原因呢。
如果是一只疯了的人宠，程敬少将总不能还一直带在身边，他肯定会有自己的判断力。
可这些话，小护士不敢说出口。
她知道，这种想法绝对会成为众矢之，尤其是在蓝院长带着一脸伤痕，公开发表了那则声明之后。
在铁证如山的面前，再多的辩解，都是狡辩。
所谓的饲主判断力，宠物自制力，能值几个钱？
小护士同情地看着那只漂亮的人宠，忍不住又偷偷扫了眼对方的双手。
白皙纤长，细腻润泽，可见这一只人宠，平时被饲主照顾得很好。
程敬一边将怀中的人宠换了个姿势，免得对方觉得被抱太久了，手脚有些僵硬，一边回道，“苏，十九岁。”
小护士又问了些信息，做好了相关的登记后，才道，“王医生已经在里边等着了，直走左拐，第一间手术室就是。”
说完后，她让另外一名护士引导少将过去。
程敬抱着怀里的人宠，迈步走向了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
此时，直播还开着，并未关上。
弹幕数量已经进入了高峰阶段。
“要开始了！”
“去爪会不会很血腥，可以全程都直播吗？”
“不敢看，又想看……”
“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不想让这只人宠被剁手了。”
“这地方看着怪渗的，透过屏幕，我仿佛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那是你自己瞎想的吧，宠物医院的手术室都是这样，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包括阉割……”
“今天会一起阉了吗？”
“蓝院长有提过，他建议程少将在做完去爪手术后，趁着麻醉剂还未失效前，让医生把阉割手术也一起做了，这样还能节省时间，也不用花太多钱。”
“可怜的人宠，看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还不知道即将迎来的残酷命运。”
“再残酷，有蓝院长遭受的残酷吗，他只不过是蹲下身来关心下这只人宠而已，却是被这样残忍地弄伤了脸，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一双手，活该被剁。”
……
苏云清对于那些弹幕毫无所觉，他专注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时准备逃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之前跑出去几次，联系了一些清醒的同类，做了一些事情，而后又重新跑了回来。
连离开都不敢，试问有谁能比他窝囊？
这点蓝容瑾肯定不会大肆宣传，否则让买家们知道饲养基地和个筛子似的，就不会相信里边售卖出的人宠的血统纯度了。
苏云清在观察完毕，并于脑海里形成了破局路线后，这才有时间抽空看了看眼前的饲主。
只见这名男子目光深沉，唇角微抿，双眸就像是一片寒潭被冻结了似的，冰冷而深邃。
对方在想什么，他其实不是很想知道。
就是有些纳闷，明明自己有很多次从那栋别墅离开的机会。
毕竟比起可以预见的，以后会和饲养基地对上，无法继续窝囊的环节，那鼓起勇气逃跑一次，到外边去做一只四处流浪的窝囊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在一次沐浴中，苏云清看见了男子肩胛骨上，有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下，还伸出手去摸了摸，莫名的有些熟悉的感觉。
后来，才决定暂时留下。
当苏云清开始发散思维，回忆往昔的时候，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连忙打起精神来，准备成为一只逃宠。
程敬握住了人宠的手，递到了医生的面前，淡淡地说道，“麻烦您了，帮它做一下指甲强化手术。”
王医生不禁愣了一下，但出于职业道德，他很快地点了点头，开始着手准备。
苏云清：“……”
指甲强化，那是什么手术
会变成金刚指甲么。
难道是因为之前，他的指甲盖被掀翻了一点？
观众们：“……？！！”
“刚才程少将说了什么，我有点没听清。”
“去、去爪？”
“是强化指甲，就是强化爪子的意思！”
“天啊，这是要和蓝院长对着干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期待了……”
“这样做不好吧，为什么不给这只人宠去爪，要是以后再伤及无辜了怎么办？”
“程少将这样做，自然会有他的道理，更何况还开了直播，我不站队，先等解释吧。”
“原本还以为是一场血腥的剁手表演，怎么看着看着，就变成指甲护理了？”
“这种强化手术价格不菲，而且很少会有饲主带着宠物去做。”
“那是自然，毕竟谁会愿意加强宠物的战斗力呢，最好能全身心依靠着饲主，这才是最好的宠物。”
……
比起观众们的各种猜测，苏云清觉得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了。
等做完手术，看着变得锋利坚固的指甲后，他更是难得地，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眼神，看向身旁的男子。
程敬安慰地亲了下宠物的额头，道，“只是小手术，看，这不就做完了吗，你都没反应过来，不怕不怕。”
苏云清：“……”
之前不说清楚，是担心他害怕？
这位饲主难道不觉得，假设自己真的能听懂，那突然当着宠物的面去预约手术，不是更会造成惊宠事件么！
看完了全程直播的蓝容瑾，一手摔碎了昂贵的杯子，一脚踹翻了趴在地上的“茶几”。
他一改温文尔雅的态度，那张被毁了容的脸表情狰狞地说道，“用这种方式来像我挑衅？很好，接下来，就给我好好地等着吧！”
可惜，程敬没有等到。
他向官方管理局递交了一份资料，这里面的证据，足以表明当时被下在饼干和营养液里的药剂，会融合成强酸。
即便在融合后，会不留痕迹地消失，难以查出成分，但药物不在了，制作者还是在的。
只要通过合法的审讯，便能从对方的口中得知许多有用的情报。
当蓝容瑾被捕获带走时，他依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们怎么知道那些药……”
到场协助的程敬并不吝啬回答，“是宋调养员供认出来的。”
“不可能，他不会主动背叛，他还有不少把柄在我的手上。”蓝容瑾反驳道，他想了想，伸出手严重指责，“是你们强行逼供了，对吗，这是违法的行为，我要告你们！”
“你想多了，宋思远没有主动背叛，是钟少将在追查锦的事情时，发现了一些端倪。”
程敬冷冷地看着他，道，“我们对他进行的是正常且合法的审讯，并且你下药的事情，只不过是顺带被供出来的情报之一。”
“最主要的，还是拐卖人族，通过不断繁衍，并且破坏这些智慧种族的大脑，将他们当做新奇的宠物来贩卖。”
“在人宠流行的这些年里，受害者的数量众多，我方已经和位于遥远星系的人族取得了联系，正在协商违法赔偿和后续安置的事情。”
“至于你……可以在监牢里，和宋调养员好好的聊一聊，毕竟临死前能见个面也好。”
蓝容瑾被拖走的时候，还在狂怒着，不敢相信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宠物帝国，就这样毁于一旦。
明明率先发现了那个蛮荒星球的是他。
捕捉几只基因优秀，可以配种的宠物回来，并且成功繁衍了新生代人宠的是他。
建立调养体系，打造低智人宠，丰富了市场宠物种类的，还是他。
做了如此巨大的贡献，却要被送上死刑架？
蓝容瑾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那不过是宠物，是物件，是不值钱的东西，凭什么能和他的生命相提并论！
“区区人宠，以为这样就得救了吗……”蓝容瑾神情有些癫狂，喊道，“这次它们只不过运气好，被救了而已，宠物就是宠物，以后还会遭受一样的厄运。”
程敬神色不变，道，“忘了告诉你，帮助钟少将顺利发现那些罪证，并协助军队控制和逮捕所有参与犯罪的成员的，正是你口中所谓的，区区人宠。”
一些智商侥幸未受到损伤，或者后期被一名叫苏的同类治疗好的人族们，费尽心思地隐藏在城市之中，苦心经营多年，设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猎物上钩，大仇得报！
蓝容瑾听见这话，顿时被刺激得双眼怒睁。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是再也没说出什么来，一闭气就晕了过去。
程敬没有继续理会对方，他走出了饲养基地，回头看向这座宏伟壮观的建筑物。
也许让人族过来亲自踏平，会更好一些。
程敬上了悬浮车，刚在驾驶座上坐好，一只柔软的人宠，就顺势爬到了他的身上。
程敬无奈地笑了笑，道，“抱歉，没有带你进去，那样的家伙……不值得脏了你的眼睛。”
苏云清也不想看见蓝院长等人，他钻在男子的怀中，乖巧地跟着回家，跟着进门，跟着洗澡……
程敬看着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床上欣赏窗外月色的苏，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原本是想要让这只人宠……不，这名人类，回到原本的人族之中，并享受率领同胞们夺取自由的领导者的荣誉。
但是对方拒绝了，并且表现出依旧想要留在这里，成为一名窝囊废宠的心愿。
程敬对此不是很理解，他知道了苏的智商正常，也为自己曾经不尊重的行为感到羞愧，并表示了深深的歉意。
可是，此时此刻，一名穿着单件睡衣，一切都符合自己审美和喜爱的人类，就这样坐在床边，实在是让他不得不……
再去洗一个冷水澡。
“你去哪里？”苏云清突然开口问道。
程敬找了个借口，道，“刚才出了点汗，去冲一下。”
苏云清微微勾了勾唇角，道，“在那之前，我记得你买过不少玩具，还没开封的那种。”
程敬不禁怔了怔，问道，“……你还要玩么？”
按理说，人类对那些东西，应该是不感兴趣的。
“我想看看，不是花了很多星元么。”苏云清一直对墙边的那些包裹很好奇，只不过到货的那天，恰好去参加晚宴了。
等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大家也都无暇顾及其他。
拆包的乐趣，不能浪费掉。
程敬沉默了一瞬，还是将那些包裹搬了过来，当着人类的面，依次打开。
都是些宠物喜欢的玩具，比如小羽毛，小彩球，电动跳蛙，戏水鸭子等等……
苏云清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突然伸出手去，捏起了一个奇怪的小球，他放在鼻尖，稍稍闻了下。
很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
程敬抿了下唇，解释道，“一种用在……情感充沛时期的物品……”
这种由人宠薄荷制成的小球，非常方便给那些未阉割的人宠，进行自我缓解。
苏云清似笑非笑地看了男子一眼，又拿起了一个似乎要充气的人形玩偶，“这也是专用物品？”
程敬老脸一红，勉强解释道，“你听我说，之前都是误会，以后也用不上的。”
苏云清扬起眉梢，把总是正经严肃的男子带到了床上，轻声道，“你说的没错。是用不上了。”
程敬：“……”
今晚，这一场冷水澡可能不太够。
苏云清扯开了睡衣，心想，这种事，当然要用自带恒温保暖与强悍动力的比较好。
程敬：“……”
算了，这冲一夜冷水都不行！
他抱着宠物，熄灭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