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温柔爱人”(2)
事实证明,芮睿做的菜实在不怎麽样,吃的时候不觉得,一小时後,司佑就开始跑厕所,几趟下来,他的腿都软了,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坐立难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後,开始怀疑起来:“你不会是在菜里放了什麽药吧?”
芮睿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给了司佑一个鄙视的眼神:“我让你拉肚子的用意是什麽呢?再说我也吃了同样的饭。”
司佑无言以对,犹豫了下,猜测道:“你不高兴了就喜欢整我,从小就是。”芮睿无奈地拿下眼镜,一脸无奈的表情盯著他,直到他不得不移开视线,“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没做,我就是说说。”
“你要不就吃药吧。”
“算了,这会儿好多了。”
芮睿摇了摇头,继续把注意力转回电脑上去。司佑对著电视装模作样了会儿,悄悄把视线转过去,看著台灯下忙碌的男人,突然之间心就软了下来,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人死不能复生,心死也无法复活,他的血管里不是冷了,而是空了,如今的心动只是死亡之前的抽搐而已,就如同芮睿形容的,一种神经形成的条件反射。
芮睿在努力弥补俩人之间的裂痕,这一点司佑非常清楚,也颇有些感慨。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就像是宣纸上的墨水,无论你怎麽漂洗,都不可能再恢复如初。反过来,一旦停下漂洗的精力,墨点就会越扩越大。
爱情没有了,信任没有了,他们之间还剩下什麽呢?
“你在想什麽?”
司佑回过神来,发现芮睿已经关了电脑,正坐在他身边。他沈默了会儿,说:“我在想我们俩。”
芮睿伸了个懒腰:“想我们什麽?”
“我们这样算什麽呢?”司佑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麽怨恨,“如果有一天,你变成植物人了,能够决定你生死的都不是我。”
芮睿伸懒腰的动作停顿了下,以苦涩的语气道:“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甚至会以为你又重新爱上我了。”他心里清楚,司佑只是打个比方,他们之间实在太熟悉了,哪怕闹到现在这个样子,仍然能够肆无忌惮的相处。
司佑牵扯了下嘴角:“我现在倒希望我结婚了。”
“你要结也可以啊。”芮睿无所谓的道,“我不会拦著你。”
司佑看了看芮睿,笑得很难看:“结婚又怎麽样,我对女人硬不起来。”
芮睿扫了眼司佑的下身,说:“我记得你以前还交过女朋友。”
“是啊。”司佑长叹一声,“她是个好女孩,即使我坦白了和你的事,她还是愿意和我交往。我这辈子最感激的恐怕就是她了。”
芮睿把手放到司佑肩膀上轻轻抚摩著,问:“那为什麽不继续交往下去?我……”
“我知道你没阻止过。”司佑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但我不能耽误她,她是个好女孩,值得更好的人生。”
“好女人未必能嫁到好男人。”芮睿凑近了司佑,在他耳边轻轻吐出温热的话语,“她愿意嫁给你,你们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司佑转过头,看著近在咫尺的芮睿,那张细腻光滑的脸一点儿皱纹也没有,仍旧充满了魅力。他渐渐地靠近过去,自然而然的,他们接吻了。他闭著眼睛,感受著这个充满了温情与暖意的吻,当嘴唇分开後,他轻声说:“只要我还习惯和你接吻,我就不可能给任何女人幸福。我自己就是不幸的,又怎麽能让别人幸福。不是人人都是拯救者的,你常说我拯救了你,可是,没有第二个我再来拯救我了。”沈默了下,他补充道,“我曾经以为冯心远是,现实向我证明了我有多天真。”
司佑知道他们之间还剩下什麽了──习惯,那些刻入骨髓,深到无法抹去的习惯。就像这个吻,和芮睿揽上他的手臂。
芮睿以温柔而强势的力量把司佑压在沙发上,一双握手术刀的手灵巧地解开了他的腰带。他没有反抗,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尸体般,直到温暖的口腔包围了他的分身。
他吃了一惊,弓了下身,被芮睿按住了。芮睿的手在他的腿上安抚,口中的动作却越发迅速,令他忍不住发出了呻吟。他的“命脉”被把握住,在芮睿的手中颤动,青筋毕露。没多久,他就一泄如注,疲软的躺在沙发上。
喘息平复後,他抬起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芮睿用纸擦去嘴边的白浊,俊美的模样为这样的画面锦上添花,充满了淫靡的味道。他的呼吸一瞬间又急促了起来,坐起身,用手臂揽住芮睿,恍惚著低语:“我会死在你的手里,我们谁也逃不掉。”
芮睿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却是混合了许多情绪的复杂产品。他反手握住司佑粗糙的手,付出许多温暖的吻。那一夜,他们在床上拥抱在一起,缠绵得如同一个灵魂。肉体的交融令破碎的灵魂得到了暂时的喘息,野兽般的交媾掩盖了精神的创伤,当他们喘息著同时达到高潮後,随即而来的就是深沈的入眠。
司佑最先被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惊醒,他爬起来,像是片游魂般飘到门口,半闭著眼睛一把拉开门,谢天韵的笑容就僵在了他的视野中。
“你……”
“司叔叔好!”谢天韵活力十足的答道,“我送早饭来了!”
“早……”
谢天韵越过司佑,一脸笑容地进来了,手里还拎著一个木质大饭盒。没等司佑说话,他就走进了卧室,又像是过了电般窜了出来,一脸惊慌地压低了声音说:“芮哥还没起来?”
“嗯,他……”
“那我们就先等等吧。”
“……”
司佑已经不想说话了,这个小子就像个永动机,发光发热到他受不了。他想去卧室洗个澡,刚要进房间,却被谢天韵一把拉住。
“你干嘛?”
“进去洗澡啊。”
“你用客房的嘛。”
“……我换洗衣服也在里面啊。”
那一瞬间,司佑清楚地看见谢天韵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他暗中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被重新刺杀一回。作家的话:明天开始都是V章了哦~
(7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3)
司佑还是进卧室了,他可不想洗完澡还穿著脏衣服,虽然不想刺激谢天韵,但他不觉得应该在这种事上再委曲求全了。谢天韵如果想和芮睿继续相处下去,必然还有著许多问题要处理,这不是他能帮忙的。
司佑洗完澡出来,芮睿还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芮睿的起床气非常严重,司佑以前受过不少气,後来时间久了,也不知是芮睿成熟了,还是司佑习惯了,渐渐,也不觉得有什麽了──比起芮睿平时做的那些事,起床气算什麽呢?
“起来了。”司佑一边在衣柜里翻著衣服一边老实不客气地用裤子抽了床上的芮睿几下,“快起来,你要迟到了!”
芮睿含糊地应了声,把被子裹得更紧,像只茧般打著滚咕哝:“无所谓,迟到就迟到。”
“你的工资很多吗?扣也无所谓?”不理芮睿,司佑径自穿好衣服,“快起来!”
“唔……不要不要。”含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芮睿这时候最为可爱,“你别管我。”
司佑懒得哄人,穿上衣服果断闪去上班了。他可不像芮睿是医院的宝,能够顶替他的人多得很,而且,他最近也太闲了,得找点事做。
当他路过客厅时,看见谢天韵正把早餐小心翼翼地放进保温盒,坐立不安地张望著卧室。见他出来,谢天韵虽然脸上带著笑,但眼中的愤怒与妒忌想藏也藏不住。他暗叹一声,只能装作没看见,迅速离开为上。
早晨的B城总是堵得像便秘,司佑还没到警局,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是芮睿带著睡意的声音:“你吃早饭了没?”
“没有。”司佑一边回答一边左右观察有没有早点摊,却意外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连忙道,“有事,我等下再打给你。”
“等下……喂?”听见电话被掐断了,芮睿怒气更盛。
本来,早上被司佑吵醒,芮睿忍了。
起床气这种东西他是有的,随著年纪渐长好了一些,面对司佑时基本上可以忽略了。可惜,先是昨晚体力消耗太大,就算他时常锻炼,但这种床上的消耗还是令他倍感虚弱。之後,又被粗鲁的司佑吵醒,鉴於现在的情况,他忍了,但等他起来後,一到客厅,发现不仅司佑走了,家里还多了个谢天韵。
“你怎麽来了?”
谢天韵有些尴尬地道:“我来给你送早餐。”
“我让你来了吗?”芮睿慢腾腾地揉了揉眼睛,口气恶劣地道,“我不是说过让你没事别来找我吗?”
“没、没关系的,司大哥说没事。”谢天韵讨好地说,“我早上碰到他了,他没生气。”
芮睿一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碰上他了?”
谢天韵再迟钝也感觉出不对来了,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是啊。”
芮睿沈默了会儿,问:“他没说什麽?”
“没有没有。”谢天韵赶紧道,“我上次和他道过歉了,芮哥,我不会再和他闹了。”
芮睿感觉像是看见了一个年轻版的司佑,只不过比司佑更不懂事更自以为事更粘人。
他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问:“你来多久了?”
谢天韵小心翼翼地蹲到芮睿脚边,挤出个笑脸道:“没多久,我给你送早餐嘛,肯定要早点到的。”
芮睿抬头打量了一圈室内,又问:“司佑走的时候吃早餐了吗?”
“没、没有。”谢天韵心里一惊,胆怯地道,“没关系,芮哥你别急,我叫司机给他送去。”
“不用了。”
芮睿直接打了司佑的电话,结果又被挂了。此时,他心中的烦躁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又正是早上晨勃的时候,如果来场野蛮而畅快的性爱是再好不过了。他用充满欲望的眼神盯著谢天韵,当谢天韵抱以微笑时,他的欲火奇怪地消失了。
这个人不是司佑,没意思。
芮睿一边琢磨著他的心理一边进卧室洗澡去了,洗了一半,他似乎听见手机铃响。
“我的电话?”
“不是,芮哥。”谢天韵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的。”
芮睿没有多想,他正考虑著今天用什麽办法哄司佑,全然不知客厅里,谢天韵正盯著他手机上的司佑来电,一脸怨恨地按下了忽略键,并且把来电记录迅速删掉,再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10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4)
芮睿吃完了谢天韵准备的早饭,像个皇帝一样被服侍著穿好衣服,临走前还笑著摸了摸谢天韵光滑幼嫩的脸蛋。
一切看起来都那麽美好。
在去医院的路上,不知怎的,芮睿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似乎要发生什麽大事般。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说不上来,但确确实实存在。
芮睿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认为如果一个反社会人格还相信上帝,总有一天会变成神经病。只是,像今天这样不自在还是第一次,以前从未有过。他猜测著可能会发生的坏事,一直到血淋淋的现实真正出现在眼前,他才明白这件事有多可怕。
首先是护士惊慌的声音:“芮医生!芮医生!”
“怎麽?”脱离了司佑不在的狂燥期,芮睿最近的心情很不错,像早上谢天韵做的那事,放在以前他早就发火了,今天还能笑眯眯地走人,只能说他最近的脾气有了极大的改观,面对护士,他也恢复成从前那个镇定温柔的医生,“不要这麽慌张,慢慢说。”
“芮、芮医生。”小护士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色苍白得像是鬼一样,“有个被刺伤的病人。”
“刺伤?”芮睿的眼神停滞了一下,有一丝寒意爬上他的後劲,“怎麽?急救室今天要我值班?”
“不、不是。”看见芮睿的脸色变了,小护士更加恐惧,讲话都结结巴巴了,“那、那个病人是……”
芮睿的笑容开始僵硬:“是什麽?”
“是司先生。”
那一瞬间,芮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芮睿冲进急救手术室时,陆长差点以为失血过多的是他。那张本来就很白的脸,此刻更是像是纸一样,没有一丝红色。他冲进来的阵势惊人,然而,当眼神落在抢救台上的司佑身上时,他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摇摇欲坠,还得身边的护士扶住才顺著门板慢慢弯下腰。
陆长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他正忙著抢救司佑,心肺部刺伤造成的大出血并发窒息,司佑此刻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而他却找不到出血点。
“你有空在那里哭还不如来帮忙!”陆长口气恶劣地对芮睿骂道,“找不到出血点,你想让他死啊?”
芮睿似乎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脸上,满眼不可置信地盯著沾满泪水的手指尖发了一会儿呆,继尔又挣扎著站起来,像是一张纸片人般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陆长唯一庆幸的是芮睿居然还没忘了消毒程序,他用力踢了芮睿一脚,骂道:“快点!”
话音刚落,心电仪上的跳动归成了零,陆长大吼著“复律机”,芮睿则像是木头般站在一边。
司佑的胸口全部被血染红了,苍白的脸色就像是待解剖的尸体般,紧闭著眼睛,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手软软的垂在床沿。
这是噩梦吗?这肯定是噩梦!
芮睿还记得司佑早上喊他起床的声音,打电话时的声音。
後来,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会这样?司佑,你起来,快起来!你快起来!
芮睿记得他是被好几个人拽出手术室的,摇晃的视线中,司佑在电击之下抽搐的身体,一回又一回。还有人扒著他的眼睛大吼著“瞳孔扩散”,还有人在司佑身上注射著什麽,他知道,那是强心剂,还有……
芮睿坐在办公室,像桩雕塑般盯著眼前的病历发呆。无论是谁说话他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司佑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那染成一片的鲜血令他几乎无法看东西,任何东西在他眼中都覆上了一层红色,刺眼之极。
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芮睿懵然地抬起头,看见陆长怒气冲冲地站在旁边,地上满是瓷杯碎片。当陆长再度骂起来後,他总算听进了点东西,似乎是关於司佑的,这像是打开了开关,他脱口而出:“司佑怎麽样?”
陆长的脸色总算好了点:“你还知道问他?”
“我怎麽不能问他?”芮睿的怒气刹那间疯狂高涨,他知道这怒气和陆长无关,可是,他需要发泄,“你他妈在说什麽?”
陆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暴怒的芮睿,以往,他就算再生气也会保持风度,不慌不忙的,脏话更是绝不说出口。对他来说,外表是第一要素,所以他才能够得到这麽好的人缘。
然而,现在的芮睿就像是暴怒的恐龙,只知道蒙著眼睛瞎撞,把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东西烧成灰烬,无论这个东西是他的敌人还是朋友。
陆长不在乎,反而幸灾乐祸:“我他妈在说什麽?你刚才干什麽?司佑要死了你就抱著他晃?你第一天当医生啊?你是不是想把他身体里的血都晃出来?”
话没说完,芮睿就挥出了拳头!
可惜,陆长早有防备,後退一步躲过去後,立时挥拳反击。他上次被打得不轻,本来要起诉,结果在医院和同事的双重压力下不了了之,虽然芮睿赔了钱,但他一个年轻男人,哪能完全忍下这口气?
芮睿没料到陆长居然会反击,被一拳打了个正著,鼻血长流的同时脑袋却清醒了许多。在护士的尖叫声中,不少同事都涌了进来,拉架的拉架,看戏的看戏,一时间,办公室里变得闹哄哄的。
“吵什麽!”
院长的大驾光临终结了这场闹剧,他看著愤怒的陆长和眼泪鼻血一脸的芮睿,只觉得头疼。
这两人都是院里的年轻精英,怎麽就总是不和呢?就不能安份点吗?
人群被驱赶走後,芮睿一边擦著脸一边整理著脑中的事情,当陆长要走时,他开口道:“司佑怎麽样了?”
“在重症病房。”陆长没好气地道,“他差点就挂了。”
陆长来找麻烦了,司佑肯定是没事了,虽然有了这样的猜测,但亲耳听见,芮睿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道:“谢谢你。”
陆长怔了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片刻後,他一脸别扭的憋出一句话:“没什麽好谢,应该的。”
“我能去看看他吗?”
陆长非常不适应突然变脸的芮睿,盯著他看了半晌,无奈也看不出什麽,只得道:“可以。”
(10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5)
重症VIP病房离芮睿的办公室不远,因为他的病人大多非富即贵,少数也是病情罕见到足以作为论文材料的“珍贵样本”,所以,他自然需要仔细看护,有时候还需要彻夜留守,自然是希望病房离办公室越近越好。
司佑上次开刀住过一次,这一次,陆长一看是司佑,毫不犹豫地就给安排到VIP病房了,反正他不排,芮睿也会重新安排过去的。
距离不远,芮睿却走得极慢,走走停停,几百米的距离走得像是长跑。好不容易到了,他又站在门口磨磨蹭蹭的不动。
芮睿在害怕。
他很怕进去後,看见的是一具蒙著白布的尸体,又怕看见司佑挣扎在死亡边缘,而他却无能为力。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非常讨厌却又无可奈何,还必须拼命控制脱缰的情绪,努力装出平静的表情来应对那些讨厌的人。
几分锺後,在无数路过同事奇怪的眼神中,芮睿终於拉开了那扇门。
他慢慢走到司佑床边,眼睛却只盯著监测仪。各项数值还算稳定,如果只是外伤的话,应该能够很快恢复。可是,他还是不敢低头看一眼床上的人,就这麽站在床边盯著监测仪好几分锺,直到值班护士战战兢兢地问:“芮医师,没、没问题吧?”
“啊?”芮睿呆了呆,“什麽问题?”
“你老盯著监测仪……”护士很清楚这人是芮睿的好友,绝不敢大意,如果出了什麽问题,哪怕不是她的错,恐怕这份工作也保不住了。
“哦,没事。”芮睿的笑容怎麽也撑不出来,他无意识地转头说话,眼角却恰好扫到躺著的司佑,一下子就移不开视线了。
司佑心肺受伤,虽然出血已经止住,但大量失血确实对他的身体造成了重创,甚至要比上次开刀更严重。由於肺部受伤,他喉咙里接著呼吸机,至今还处於昏睡中,苍白得如同标本。
输液一点一滴地注入司佑的血管,而胸口不规则的起伏落在芮睿眼中,就像是炸弹一样可怕。他一把夺过护士手中的病历翻开,陆长的处理无懈可击,他看来看去,也明白那是受伤後遗症,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烦躁。
不过,这种烦躁在接触到司佑紧闭双眼的面容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芮睿慢慢跪倒在床边,轻轻抚摸著司佑的脑袋,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碰,突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小佑……小佑,你别离开我。”芮睿呜咽出声,“你不能有事,别离开我。我求你,别离开我。”
小护士眼含热泪的跑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芮睿却没有和从前一样,瞬间变作一张平静的面容,把先前虚伪的悲伤全部撕下。
因为,这一次,他已经没有面具可撕。这就是他此刻真实的情绪,不掺任何虚假,也没有任何强迫,自然而然的流露。
芮睿第一次意识到,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准确来说,他意识到司佑是如此脆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发生千万个各种各样的事,一瞬间就把司佑从他身边夺走。无论上一秒他们有多麽正常,联系有多紧密,这个世界仍旧按照它的标准无情运转著,随时会把司佑像颗尘埃般抹去。
芮睿哭了许久。
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哭泣,而不是用掐肉这种方式把眼泪逼出眼眶。他心里的空洞随著哭声逐渐缩小,虽然没有消失,却有了明显的弥补。
当眼泪肿成核桃後,芮睿终於止住了悲伤的情绪,不断抚摸著司佑的脸颊。他不期望这时候司佑醒来面对受伤的痛苦,却又盼著司佑能睁开眼睛,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他一直跪在床边不肯离开,然後,如同奇迹般,司佑轻轻颤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还处於恍惚之中,没有半点神采,估计真正清醒後,司佑都不会记得发生了什麽事。然而,此时那双眼睛却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引著,准确地落在了芮睿的脸上,停驻了几秒後,才再度阖上。
这一眼是如此短暂,对芮睿来说却像是溺水中的一缕空气。他几乎是瘫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司佑的手背。嘴唇上接触到的那一点点温度,无疑於是一种救赎,是这个世界上,比他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更为珍贵的宝物。
芮睿走出病房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
陆长看著这样的芮睿,只得感叹司佑的魔力。这俩人就像是同根生的树杈,哪怕树冠长得再远,地下的根也深深交缠在一处,一方的死亡必将带来另一方的衰败,无论是受伤还是茂盛,他们都将荣辱与共。
陆长并不理解这种感情,但现在,他承认,芮睿和司佑之间的“感情”确实打动了他。
下一秒,他就被芮睿挥过来的拳头打中了脸。
“这一拳是还你刚才的。”芮睿冷笑著道,“我们两清了。”
“我靠!”陆长吐了口血沫,“我还救了司佑呢!”
“我和司佑没关系你就不救了?你不是白衣天使吗?”
陆长不忿地喊:“你就没别的表示!?”
芮睿笑起来,尽管还肿著眼睛,却还是气势十足,不如说,司佑的受伤令他的力量全部发散了出来:“从今天开始你不用一周值三天夜班了。”
陆长知道排班这事不归芮睿管,但芮睿就是有影响力。他没有说什麽,只是恨恨地瞪了芮睿一眼,爬起身走人。
芮睿没有再去管陆长,他这会儿需要去做一件事来平复逐渐燃起的怒火。他问了护士,要到了司佑的随身物品,打开後,刺眼的鲜血仍然令他心跳狂飙。他深呼吸几下,翻捡出司佑的手机。
手机似乎是被踩过,屏幕已经裂成蜘蛛网,幸好还可以打开。他耐心地翻找著,很快就发现了一条拨到自己手机上的记录──就在今天早上。
芮睿轻轻放下满是鲜血的手机,阴沈地拨通了谢天韵的号码。
(11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6)
芮睿回到家中时,谢天韵正在门口乖乖等著。他并不知道即将迎接的命运,只是觉得今天的芮睿特别体贴,上班时还特意回来找他。
谢天韵是满心欢喜的,直到他看见芮睿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芮睿,就像是一块冰冷冷的大理石,被削成一柄利剑,没有了剑鞘,闪著寒光,赤裸裸地列在他的眼前,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剑”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芮睿没有说话,也没有换鞋子,就这麽越过等在门口的谢天韵,慢慢地走到家中。沈默了一阵子後,他问:“天韵,你多大?”
“十九。”谢天韵迟疑地回答,他感觉到了那一丝不寻常,“芮哥,怎麽了?”
“早上司佑打电话来的吗?”
芮睿突然的问话令谢天韵抖了下,但是,当他看见芮睿的眼睛时,很快就坚定了起来:“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我给你最後一次机会。”芮睿一字一顿地道,“司佑有没有打电话来。”
满室沈默压得谢天韵抬不起头来,他犹豫了许久,小声嘀咕:“可能有,我没听见。”
芮睿扬起了嘴角,仿佛看见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他慢悠悠地在室内走来走去,最後站在了谢天韵面前,抬起手抚摸著年轻的脸颊。
“你果然和司佑不同,皮肤都这麽嫩。”
谢天韵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然啦,芮哥,那个老男人怎麽能和我比。”
芮睿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的手往下移动,很快,就掐上了谢天韵的脖子。
一开始,谢天韵把这样的抚摸当作一种调情,但当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紧到他无法呼吸时,这种想法消失了。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慌的神情,扒著芮睿的手,艰难地说:“芮哥,我没办法呼吸了。”
“司佑也曾经处在和你一样的境地。”芮睿的手上青筋毕露,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但是他没有呼救,只是那样看著我,非常非常温柔的。我其实是期待著你的,我在你身上倾注了那麽多的心血,如今,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你也想和我在一起的,是吗?”
谢天韵很想把芮睿的话听清楚,可是,他的耳中此时像是有无数蚊子在飞舞,嗡嗡直叫,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眼前金星直冒,肺里著了火,还顺著气管一直蔓延到嗓子眼,从眼睛里化作泪水流出来。
“芮哥……芮哥!”谢天韵觉得他是在大喊,可是讲出口的声音却像是幼猫的叫声,“我、我不能呼……吸了!芮哥……芮!放开!放……开!”
保镖在门外,听不见里面的声音,谢天韵第一次感到恐惧,甚至比失去芮睿更恐惧。他的眼珠突出,舌头伸出了嘴,拼命挣扎想要多一口氧气。可惜,他那整天在电脑前和床上的身体实在无法敌过芮睿,当他被扔回地上时,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芮睿没有去追,他就像没看见谢天韵般,只是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这双手也曾经掐著年幼司佑的脖子,他还能回忆想那滑嫩的触感以及强烈跳动的脉搏。那时的司佑,却仍然强撑著微笑抚摸著他的脸颊,张著嘴试图对他说些什麽。
是说什麽来著……?
芮睿一直在房间里坐到傍晚,不管手机怎麽响一律无视。他觉得自己不对劲,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他想要做点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麽好。
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这,是不是爱?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如此的深刻与痛苦,只要有过,他必定能记得。今天,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情感,然而,即使体会过了,他仍然没办法判断这是不是爱。
爱,意味著牺牲与奉献,此时的他确实想用一切东西去治愈司佑,减少司佑所受的痛苦。可是,如果要他牺牲自己的性命,那仍旧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是爱吗?不是爱吧?也许是?
芮睿的心中不断萦绕著这几句话,反反复复地研究剖析,却始终没有个准。当他空空的腹中开始传来响声时,他的神志终於回归现实世界,接起了手机。
“你他妈干什麽去了?”陆长的咆哮传入耳中,“司佑下午出现心动过速,查不出病因,你赶紧给我过来!”
“来了。”
芮睿冷静地答了声,刚要往外走,又回去卧室,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阵,果然发现昨天开的精神类药物少了一日份量。他叹了口气,迅速冲去了医院,见到陆长後,不等对方开口,他就抢先道:“司佑昨天吃了利培酮。”
陆长皱眉:“他吃利培酮干什麽?”
“轻微精神分裂症。”司佑坦白道,这种事在医生面前没什麽好隐瞒的,“心动过速发生了几次?”
“就一次。”原因找著了,陆长也松下劲来,把病历往司佑手上一扔,道,“我去睡一会儿,你看著。”
芮睿在司佑病床边坐下,查看过病历记录,并无问题,又检查了一番司佑的情况,确认没有出现感染或者其他情况後,才坐回椅子上。
VIP病房的椅子非常舒适,旁边还有床可以休息,芮睿却并不想休息。他此时精神十分亢奋,时不时抓一下司佑的手,像是在玩著什麽新奇玩具般。
他奇怪的是,明明对司佑已经熟悉得不得了,为什麽这时候却又觉得新鲜无比?只是摸一摸,亲近一下,他就能够兴奋;司佑如果呼吸快一点,又或者动了动手指,他就会紧张不已,反复察看。
原先那种痛苦感在见到司佑後,又转变成甜蜜与惆怅交替相映的感情。他很好奇地审视著内心,慢慢清理著,并且乐此不疲。
“小佑,我爱上你了哦。”芮睿在司佑耳边不断呢喃著这句话,“你终於期待的爱情,你还不赶紧醒过来?”
在说到第七遍时,一声低微的呻吟响起,接著就是一阵含混的声音,似乎在说话般。司佑插著呼吸管,无法说话,但这串声音已经昭示他的归来。
芮睿觉得,司佑开口的那一瞬间,原本冰冷的病房一下子变得温暖了起来。他倾过身去,拨开司佑脸颊边的头发,轻轻地道:“欢迎回来,小佑。”
(10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7)
司佑一直走在一条长长的黑暗通道中,他清楚地感知到这不是现实,但又无法分辨出哪里不同,似乎哪里都对,又哪里都不对。他就这麽一直一直往前走,即没有声音,也没有活物,永无止境的前行。
他记得有一个终点来著,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走进这条通道的。可是,现在,他忘了这个终点,不知道该怎麽办好。他想要停下来,但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著他越走越快,尽管双脚酸痛,身躯疲倦,但还是停不下来。当他惊恐的想要呼救时,声音消失了,当他疯狂地想要停下时,双腿也消失了。
就在他即将绝望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缕光亮,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直奔那光亮去了。然而,就在这时,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传来了飘渺的声音,轻轻地呼唤著他。
小佑……
司佑想起来,那是他的名字。
小佑,别离开我……
他慢下了脚步,回忆起另一个人。
终於,司佑完全停了下来。他疲倦地沈入黑暗中,像是经历长途跋涉的旅人般沈沈睡去。再醒过来後,他看见了芮睿微笑的脸,想说话,冲口而出的却只是含混不清的呻吟。他半睁著眼睛,看著芮睿忙忙碌碌地检查了好一会儿,才以温柔到可怕的语气说:“没事,你没事了,如果运气好,再过半个月你就可以重新下床了。”
司佑勉强地眨了眨眼睛,清理了下脑中回忆。
他记得……那是在挂了芮睿的电话後,他发现路边走著的那个男人很像是入室抢劫案的嫌疑犯。警队已经掌握了相当的证据,就差发布通缉令了。事实证明,证据是对的,那个男人只回头看了一眼,撒腿就跑。他这才想起来,虽然开的不是警车,但车顶上放著警灯。
当嫌犯跑进小巷时,司佑直接跳下了车,徒步追了过去。他很快就追上了嫌犯,发现他并没有带著枪,嫌犯却带著弹簧刀……然後,发生了什麽事?
司佑的记忆有些断档,他很希望这不是什麽病的前兆。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他已经受了太多伤,再这麽下去,迟早得进停尸房。现在这样已经够倒霉的了,他决定抽个时间去拜拜,祛祛霉运。
司佑这几天的感觉就是睡了醒,醒了睡,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但无论身处何方,他总是能一睁眼就看见芮睿,似乎从未离开过般。
第三天,司佑再睁开眼睛时,发觉眼前的天花板有了变化──他离开重症监护室了,对医院十分熟悉的他明白,这就算是脱离危险期了。
芮睿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好,无论做什麽都笑眯眯地,一进司佑病房就开始唠叨。从最近的菜价一直说到喜欢的明星又出了什麽新片,他从来没见过这麽“平凡”的芮睿。以前那个身上带著光芒,却有著邪恶微笑的男人不见了。
“你怎麽了?”
司佑的这句话成功阻止了芮睿的唠叨,他猛然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下,盯著半躺的他看了片刻,突然说:“再说一遍。”
“啊?”
“再说一句。”
“……你发什麽疯?”
芮睿突然探过身来,司佑条件反射地往後躲,可惜,他後面就是枕头了,无路可躲,就只能这麽硬挺著让芮睿靠过来,和他鼻尖贴著鼻尖。
“我没发疯。”芮睿的眼圈突然红了,“你还能和我讲话太好了。”
司佑完全懵了──怎麽他“睡”了一觉,再醒过来整个世界都变了?连芮睿也不正常了?出什麽事了?
“你没事吧?”
“没事。”芮睿把脑袋轻轻贴了贴司佑的肩膀,又不敢重压,只是以一种暧昧的姿势亲昵著他,“我只是,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我不理你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芮睿慢慢地抬起头来,眼色黯淡,像是受了什麽打击般。
“我害怕。”
司佑一愣一愣的:“害怕什麽?”
“害怕你再也不和我说话了。”芮睿的语气里似乎有几分撒娇的味道,“你这几天都不理我。”
司佑这几天都没什麽力气,自然也懒得说话,基本上就是睡睡醒醒,其他的还顾不上。要说最想办的事,芮睿还排在“拔导尿管”之後呢!
“我……”芮睿说得司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瞪著芮睿,没好气地道,“你没事吧?你有什麽事要求我?还是你闯了什麽祸?”
“没有。”芮睿平稳了一下情绪,“我就是很高兴你没事了。”
这个回答还比较正常。
司佑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著芮睿好久,不一会儿,他就觉得累得慌。只要一动,四肢就虚得很,以前那般充满力量的身体不知去了哪里。他也知道这是受伤的後遗症,急不得,必须慢慢恢复,可是,他就觉得这种状态太令人不爽了。
尤其是芮睿还总在附近转悠。
等到了中午吃饭时,看著芮睿又亲自送饭来,司佑再也忍不住了,满是疑惑地问:“你到底怎麽了?”
“我送个饭你又觉得奇怪?”
“不是……”司佑皱著眉头道,“我听护士说你这几天都一直在看著我。”
“我担心你也不正常?”
“我那次做手术时你也没这样紧迫盯人。”
芮睿把饭放在司佑面前的小桌上,揽著他的肩膀扶坐起来,自己在床边坐下,道:“你不喜欢?”
司佑拿起筷子,迟疑地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就是觉得你挺奇怪。”
这一次,芮睿沈默了许久,突然说:“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当警察的,差点死了不是正常的吗?”司佑咬了口肉,道,“我以前也有过差点中弹。”
“我倒希望你中弹。”芮睿接口说,“那样我就可以早点爱上你。”
司佑差点喷出口中的饭,咳了好几下,胸口咳得生疼。
“你小心一点啊!”芮睿的口气里满是关切,“伤口裂开怎麽办?”
司佑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什、什麽?”
“我爱你。”这一次,芮睿一字一顿,非常清晰地说了出来。
(11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8)
司佑先是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之後才慢慢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芮睿观察了司佑一会儿,以诡异的口气道:“就算我没有爱过别人,我也知道,当有一个人对你说‘我爱你’时,回答‘我知道了’是完全不应该的。”
司佑干脆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斜著眼睛看向床边的男人:“你要我怎麽样?”
芮睿一脸的理所当然:“好歹给我点反应吧?”
“你觉得我应该给你什麽反应?”司佑下了决心,如果芮睿敢提一个和“爱”有关的字,哪怕是爬的,他也要换家医院!
幸好,芮睿在考虑了片刻後,理智地说了一个提议:“至少你可以确认一下。”
司佑气到发笑:“你也知道我根本不相信啊?”
芮睿耸耸肩膀:“我又不是傻子。”
司佑观察著芮睿的表情,看著那隐在阴影里的俊美眉眼,他的神情渐渐变成了震惊,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居然在伤心?”
芮睿有些惊讶:“你看得出来?”
“你什麽表情我看不出来?”司佑一脸不屑,“你在我眼里就和透明人差不多,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
芮睿挑起眉梢:“你能不这麽粗俗吗?”
“不高兴你可以不听。”司佑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把芮睿放在一边,就当这人抽风了。
芮睿坐在床边,看著司佑吃饭。司佑也光棍,要看就让看,径自吃个饱。终於,坐床边的人忍不住了,问:“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你抽了什麽风?”
芮睿整理了下,把当时的心情大略说了一遍,司佑一边听,脸上一边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很类似便秘。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司佑问。
“没有。”芮睿答。
看著芮睿脸上认真的表情,司佑觉得他这一睡,睡到世界都不正常了。
“我觉得我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芮睿哼了声:“随便你觉得吧,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不是。”司佑干脆地回答,人不舒服,心情自然就不怎麽好,“你还想要我相信你?做梦吧你!”
“我们可以走著瞧。”
司佑非常怀疑地看著芮睿把餐盘收走了,下午後,他没有等来什麽示爱手段,而是等来了发烧。他半躺在病床上,全身就像是浸在冰水里,脑袋却如同闷在锅里,昏沈沈的,从肺里呼出来不是空气,而是高温的火。
护士来过後,不久,芮睿和陆长就都来了。陆长掀开他的伤口看了看,俩人都是一脸凝重。
“怎麽了?”司佑喘著粗气问。
“伤口有点发炎。”芮睿柔声道,“没什麽大事。”
“我都发烧了还不是大事?”司佑有气无力地道,“你要我烧得昏迷才算大事吗?”
一听这话,陆长一脸古怪,看了看这俩人,没有说什麽。
芮睿好脾气的答道:“已经给你用药了,忍忍。”
“你说话倒是容易!”司佑忍不住发脾气了,“你来试试看!我是心脏受伤,不是胳膊!”
陆长非常有眼色的悄悄离开了,现在,患者的“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了。芮睿坐在司佑床边,拉了司佑的手又被甩开,他却并不介意,耐心地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伤口疼吗?”
“你没有眼睛啊!不会看啊!”司佑咆哮著,吼完了肺部一阵疼痛,又躺回床上直喘气,“你别烦我!”
“我不说话。”芮睿把司佑的手放在床侧安抚著,“我在这儿陪你。”
“谁要你陪!”司佑愤怒而无力地挥著芮睿的手,“别烦我!出去!”
芮睿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著,不时抚摸司佑一下,有时候是额头,有时候是肩膀,温柔而又充满了爱意。司佑有没有感受到他并不知道,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
整个下午,司佑都处於烦躁不安中,看谁都不顺眼,干什麽都不舒服。芮睿简直是个活靶子,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从头到脚的批评一通,有什麽痛脚说什麽痛脚,专戳芮睿的痛处。芮睿一直好脾气的顺著他,无论他说什麽都随口应著,完全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生气。
傍晚的时候,折腾了一下午的司佑终於睡著了,芮睿偷个空去吃了个饭,又紧巴巴地赶回去,确认司佑的体温下降了才放心,趴在床头柜上偷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时,是因为他感觉有双目光正盯著他。
睁开眼後,芮睿看见司佑正侧著脑袋盯著他。
“醒了?”芮睿用手背试了试司佑的额头温度,“退烧了,量个温度,张嘴。”
“不量。”司佑干脆地道。
芮睿怔了下,把温度表放在司佑嘴边,轻声道:“别闹,一会儿就好,乖,张嘴。”
司佑一挥手,温度表就砸在了地上,成了一堆碎片。砸完了,他转过头去不看芮睿,冷冷地道:“别命令我。”
室内沈默了一会儿,响起了脚步和开门声。到这里,司佑内心才算是松了口气:芮睿还是那个芮睿,一切都没有变。
躺了没一会儿,昏昏欲睡间,司佑又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他半闭著眼睛,翻了个身,就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覆上额头,他睁开眼,感觉一只手从眼前快速离开,那保养良好的手是如此熟悉,以至於他在一秒间就认了出来。
“小睿……?”
“嗯。”芮睿的声音仍旧温柔,“你还有些低烧,肚子饿吗?”
“你不是走了?”司佑有些头晕,“怎麽又回来了?”
“不放心你。”平实质朴的回答,却令司佑心中悄悄滋生起陌生的情绪,“你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
“我是说你为什麽回来!”烦躁的感觉涨了起来,司佑挥开眼前的手,怒气冲冲地喊,“你干嘛不生气?你烦不烦?给我滚啊!”
“你好了我再滚。”芮睿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火气,反而有些惆怅,“我知道你生我气,你现在不舒服,骂一下不算什麽,病人也骂过我。”
司佑沈默了许久,面无表情地道:“算了吧,你後面肯定会安排痛死人的治疗。”
芮睿扬起了嘴角,和司佑碰了碰额头,道:“量个体温吧,啊?”
司佑想抵抗来著,可是在理智说出“不”前,情感已经压著他的脑袋点了点。
他能感觉得出,有些事不一样了。
(7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9)
司佑能够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虚弱,他坚守的防线正在芮睿的蚕食下慢慢崩溃,千里之堤,溃於那一支小小的体温计。当他点头的时候,清晰地听见破碎内心萌动的声音,尽管还缺乏一方温床和雨水的浇灌,但芮睿要找来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
司佑无法压下这样的渴望,就像他无法拒绝芮睿的温言细语以及照顾。他是如此渴望被别人拥抱,尤其是在伤痛与无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始终只有芮睿,恨也好,爱也好,只有芮睿。
可笑的是,这会儿他突然理解芮睿尽管嫌弃他,却又不愿意放他离开的心情了。
因为除了彼此,他们再没有其他人了,哪怕再不甘心再不愿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司佑蜷缩在床上,用被单裹住自己,失望地发现了他的孤独。当初想逃时,他也根本没有可能躲藏的地方。他的人生就是个失败品,无路可退,而且无法修改,只能沿著注定毁灭的方向一路往前。
司佑侧躺在床上,任由芮睿在头顶怎麽说话都不搭腔。他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更把芮睿的声音当成恶魔的低语,只要不理,仿佛就能够避免悲剧的发生般。
“幼稚。”
司佑咕哝了一句,几秒後,就听见身後芮睿问:“我吗?”
“我。”司佑有气无力地说,“又天真又幼稚又愚蠢。”
芮睿把一只手抚上司佑的额头,他以为自己会心疼,事实是,他仍然平静。他有些惶惶不安,难道说,所谓的爱只是假像?他仍然是那个他?可是,他能够忍受司佑的坏脾气,忍受无休止的照顾与付出,吻上司佑的额头能令他平静,心中的空洞正在逐渐缩小。
芮睿不太明白,如果这不是爱,那这是什麽?
如果这不是爱,那真正的爱是什麽样的?
“别瞎说,你很好。”掩饰了内心的疑问,芮睿以温柔的口气道,“不舒服?”
“没有。”躲开抚上额头的手,司佑像是赌气般脸朝下趴在床上,闷闷地道,“你在骗自己,我也在骗自己,我们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等哪一天醒了,我们还是我们,什麽也没改变。”
芮睿沈默了片刻,说:“我以为你会高兴。”
司佑看向另一边,失落地道:“因为真正的芮睿是不会爱人的。”
“你准备抱著这道理一辈子?”
“这是实情。”
“芮睿不会爱”,这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一直一直存在於司佑的肉里,让那处伤口化脓发炎,痛苦不堪,却怎麽都清除不干净。
“人总是会变的。”
司佑翻了个身,盯著芮睿,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是芮睿曾经说给司佑听的,如今,他把当初的话,又一句句还了回去。
俩人都沈默了下来,过了没几分锺,芮睿幽幽的声音响起:“我准备和家里出柜。”
这话刺激得司佑简直快从床上跳起来了,他撑了下手臂,立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芮睿皱著眉头把司佑按了回床上躺著:“你什麽时候才能不这麽毛燥?”
“你什麽时候才能不这麽胡来?”司佑气急攻心地喊,“你好好的出什麽柜?”
“那你准备瞒一辈子?欺骗自己,也欺骗父母?”
“这不是欺骗,这只是保护!”
话音刚落,司佑似乎一瞬间回到了过去,他曾经眼含热泪,如此地对芮睿大喊。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对调的。
“我……”司佑的声音一下子被噎住了,“我只是想说……”
“想说什麽?”芮睿平静地问,“想说我以前说的其实是对的?”
司佑不知该如何回答。
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他们为什麽会变的如此陌生?
“我已经决定了。”芮睿站起身,“你也做好准备吧,我看,到时候我们俩家恐怕要大地震了。”作家的话:学车真是件麻烦事……orz
(10鲜币)第八章 “温柔爱人”(完)
司佑一连几天都很不安,他怕芮睿的父母突然冲进病房,指著他的鼻子大骂他带坏了自家儿子。他可以对芮睿大小声,但无论如何也没法对长辈吼,这是司父多年来铁血教育的结果。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又有一种激烈的渴望。
希望看见芮家父母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阴暗的想。
自从出柜之後,在亲戚朋友和两家父母间,司佑就成了反面教材。无论是谁,教育自家孩子时总是要把他提出来,以谴责的口吻说他有多麽不孝、多麽无耻。尤其是芮家父母,每次碰见司家父母时,总是遗憾不已的说几句“可惜了”,虽然明面上看起来这话是感慨,但落在司家父母耳中,他都可以想像得出有多刺耳,尤其是芮父谈起芮睿时的洋洋得意,总是让他内心痛苦不已。
这样的遭遇,只要回去,他就必然经历一番。所以,最近这几年,他也不再回去了。他难看无所谓了,父母也脸上无光,看见他自然没有什麽好脸色,既然大家都不好过,他又何必回去给亲人添堵呢?
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一个人渡过每个寂寞的夜晚,也习惯了芮睿对他的不屑。如今,这一切都将逆转,他也可以在阴暗的角落里嘲笑芮家父母。
蓦然之间,司佑发现,表面上看起来他承受住了一切,但他的内心深处,已经被折磨得满是黑暗。他曾经鄙视於芮睿的堕落,可如今,他又好到哪里去?他不是也在期盼著那些伤害他的人,落到更痛苦的下场吗?即使那些人是他的亲人朋友。
从什麽时候起,他也变得像芮睿一样,阴险的计算著每一件事,睚疵必报,斤斤计较,不再原谅任何人?
他不想当圣母,可是,他也不想成为另一个芮睿。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是我吗?”在医院的“共进午餐会”上,司佑问道。
芮睿怔了下,反问道:“你觉得呢?”
司佑咬著筷子想了想,说:“我觉得有点变了。”
“有点?”芮睿意味深长地道,“你这样觉得?”
“你不觉得?”
芮睿没有犹豫就说:“也许吧,但是我觉得能够这麽多年不改变,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你的坚定。你做得够好了。”
司佑脸上嘲弄的笑容一闪而过:“不谈这个了。我说你不会真的打算对家里出柜吧?”
“我准备啊。”芮睿回答得坦坦荡荡,“这次过年吧。”
“你不觉得太快了吗?”司佑轻声道,心中却矛盾不已,“这种事要慢慢来。而且,你选在过年时不太好。”
“没什麽不好的。”芮睿一边捡掉司佑菜里的豆芽一边说,“早出晚出都一样,再说了,我家里就我们三个人。这麽多年,我爸因为我谁也看不起,亲戚都得罪光了,我们也没什麽需要一起过年的外人。”
司佑琢磨著这话,片刻後,道:“你不喜欢阿姨叔叔?”
芮睿笑了起来:“难道你觉得我喜欢?”
司佑的答案当然是“否”,只不过以前他从来不会说出口,芮睿再有什麽不好,那些无情与缺陷也不是他能够谈论的。如今,他们能够如此平静而坦白的交谈,事情显然已经完全不同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到他根本没法预料。
司佑心里的疑惑没有解除多少,许多答案,这麽多年了都找不到,更不用说这麽几天了。但是,他非常自然地挟走芮睿菜里的扣肉,就足以说明些什麽了。
护士把饭菜收走时,笑著打趣道:“以後谁嫁要是给芮医师你那真是有福了!对兄弟都这麽好,对老婆那肯定更好!”
芮睿礼貌的笑了下,答道:“可惜,我老婆享受不到了。”
护士的笑脸僵了,敷衍两句,带著扭曲的神情迅速逃走了。
司佑脸色发白,捶了芮睿肩膀一下,低声吼道:“你干什麽?”
“你不是说出柜要慢慢来?”芮睿揉了揉肩膀,面不改色地道,“我这不就是在慢慢来?”
司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该高兴的,可是,他的嘴角完全扬不起来。
“我可不想在职场出柜!”
“怎麽?你还怕被开除?”芮睿斜了司佑一眼,“只要你不公开宣扬应该就没事的吧?你放心,我不会特意捡个开会的时候说这些事的,我还没这麽白痴。不过,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倒不介意说出来。”
司佑观察著芮睿的神情,在没有找到任何说谎的痕迹後,他的心里更加焦躁起来:“你到底要做什麽?”
“让我能够在医院里光明正大的吻你,比如这样。”芮睿站起身,出其不意地弯下腰在司佑嘴唇上啄了一口,“高兴点,这不是你期盼的吗?”
我现在不期盼了!
司佑想这样说,但是,有什麽东西堵住了他的嗓子眼,只能沈默地看著芮睿走向门口。
“对了,我问你件事。”站在门口,芮睿突然道。
“嗯?”
“那天早上,你是在受伤後打电话给我的吧?”
司佑保持了沈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芮睿也没有一直等下去,沈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确实,倒在地上,看著胸口被鲜血染红时,司佑第一个念头不是打急救电话,而是拨通那串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他不知道要讲什麽,甚至不知道为什麽要打,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死时,却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
即使是死,他也想要死在芮睿身边,如果相隔千远,那至少伴随著声音。
现在,脱离了危险後,司佑能够清楚地分辨出,这举动不是出於爱,而是源於一种愤怒与怨恨。他已经抓住了芮睿的弱点,并且想以自己的死,报复芮睿的薄情。
他的爱已经消磨殆尽,如今的他,一切的激动与兴奋,也许,不过是由於报复的快感。
这个猜测令司佑在温暖如春的病房里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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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对不起,滚远了(下)
作 者:暖灰
进 度:完结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腹黑/虐心
关 键 字:渣攻贱受/病弱/虐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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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滚,我滚了。
你叫我回来,对不起,滚远
“滚远了又如何,你必须得滚回来。”
(9鲜币)第一章 “爱”之夫夫生活(1)
司佑这次受的伤很严重,心脏和呼吸停止,临床死亡一次,再加上大量失血,在清醒过来後整整一星期都只能虚弱无比地躺在床上,吃饭解手都要芮睿帮忙,连尴尬的劲都顾不上了。比起上次的“小”手术,这次的受伤令他份外难受,所以,当是陆长而不是芮睿来对他说明情况时,他忍不住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最好快点调到文职。”陆长的说话方式果然是开门见山,一句话就说得司佑变了脸,“你的肺功能和心脏应付普通生活没有问题,但是激烈运动时会出问题。我的建议是装心脏起搏器,以防万一。你也知道,你要是在哪里发病,周围没有人,你就死定了。就算有人,如果不懂医疗知识,你一样死定。”
司佑沈默了会儿,问:“这个万一的机率是多少?”
“不好说。”陆长眉毛都不动一根,这样的事医生见多了,感情早就麻木了,“你调文职就是万分之一,你要是继续现在的生活就是视你追捕嫌疑人的频率来看,你一天追捕一次就是一天一次的机率。”他瞄了眼芮睿,补充道,“床事也要节制,尤其你们俩个大男人。”
司佑的脸有点红,芮睿倒是一付淡定的表情:“这点不用你来担心。”
“我也没兴趣担心。”陆长没好气地道,“总之,你明白就行,剩下的也没什麽了。对了,脑部记得要定期复查。”
“谢谢。”司佑回答时感觉像是在做梦,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俩了,立刻问道,“陆长讲的有水份吗?”
“没有。”芮睿回答得也极为肯定,“他对健康的标准很高,如果换作我的话,其他人我会换另一种说法,但是你,我也建议你这麽做。”
司佑心中升起了希望:“也就是说还有可能恢复到过去一样?”
芮睿沈吟了片刻:“先不管以後恢复程度,我希望你先修养三个月以上。你的身体一直在出问题,从一开始的脑瘤再到这次受伤,还有精神分裂症,你需要一次长期保养,完完全全的康复後再说。”他靠近过去,小声道,“而且,你不想用这段时间把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吗?也正好是过年,你年假还有吗?”
不得不说,芮睿的这个提议是如此的有吸引力,以至於司佑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一语不发。
芮睿心知司佑的想法,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没多久就过年了,你什麽时候开始放假?”
“我现在不是在放假吗?”司佑有气无力地道,“我现在除了放假也没什麽可以做的了。”
“你这难道不是因公受伤吗?”芮睿说,“恢复假总要有的吧?你的治疗费也是公家出的。”
司佑躺回床上,重重地叹气,不自觉地用手顺著胸口,却立刻被芮睿拉开了:“别碰伤口。”
“没事的,不疼了……嗷!”
话音刚落,芮睿就在司佑的伤口上按了下,不怀好意地道:“不疼了?嗯?”
司佑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司佑,可惜,扯动了伤口,他一下子呵起胸,满脸狰狞。
“滚出去!”
芮睿并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如果没事做,可以考虑下我们父母来了後准备求饶或者辩解的话,随便你。”
“……”
门被关上了,司佑看著天花板,不自觉地捏紧了床单。
如果有可能,他不想让父母受太大伤害,芮父芮母把儿子视为掌上明珠,绝对不可能放任芮睿走向同性恋这条不归路。更不用提,如果他们俩在一起,芮家父母肯定会把他视为引诱芮睿堕落的罪魁祸首。
到时候,他有能力保护父母不受伤害吗?或者说,他的父母会在乎他的保护吗?
一生正派的司父肯定会受不了多年“好友”的指责,而母亲呢,八成觉得对不起芮家人吧。这对夫妻始终是老实人,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并且以严苛的标准来要求他。可惜,他现在离司父的希望越来越远了。
晚饭时,司佑对芮睿放软了声音道:“不要出柜了吧?”
芮睿吃饭的手停顿了下,似笑非笑地道:“怎麽?这不是你以前一直要的吗?”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司佑沈默了几秒,说,“我不希望再因为这件事牵连我父母。”
芮睿用筷子点著碗,似乎在考虑著什麽般。
“你确定不要?”
“不……要。”司佑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我觉得没必要了,现在。”
芮睿立刻道:“如果你这麽说的话,我觉得有必要。”
司佑无奈了,一把拉住芮睿的手,轻声道:“我不想再折腾这些事了。我太累了,你讲出来,对我又有什麽好处呢?”
芮睿反握住司佑的手,捏在手心缓缓摩梭著,轻声道:“如果你不想,我就不说。”
“其实你原本就不想说吧?”司佑忍不住说,一抬头,看见芮睿的表情,又赶紧改口,“总之,我觉得没必要闹了。你觉得呢?”
芮睿抿嘴一笑,凑近过去在司佑嘴唇上亲了一口,不是那种囫囵吞枣的,而是强势而又带著几分温柔的吻。当吻结束时,他像是小狗般舔了司佑几口,才满意地道:“我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