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萨罗人鱼II:梅杜沙人鱼

作者:深海先生

Chapter 123 此生不渝

第69章 1086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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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疑这还是在梦里,刻托抬起蹼爪摸了摸他的面庞。

触感温热真实,他也同时注意到了自己的蹼爪——似乎骨骼长大了不少,而蓬托斯之矛的一端也缚在腕上,另一端则缚着塞琉古斯的颈项,活像一条狗链。不知他昏迷了多久,塞琉古斯的眼下一片青黑,丝毫不见没了之前冷傲星王的神态,沧桑憔悴到了极点。

显然,在他昏迷期间,他一刻也没有合眼。

布满血丝的绿眸一眨不眨,痴了傻了一样地凝视着他,仿佛一闭眼,他就会从他面前消失似的。

他昏迷的三天,这小子必定又承受了一番煎熬,想到这点,刻托心疼极了,又轻唤了一声:“塞琉古斯?”

从恍惚中突然惊醒,塞琉古斯浑身一震,瞬间红了眼眶,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本来缚住他手腕的蓬托斯之矛顺着胳膊游上身躯,将他全身缚牢。塞琉古斯也欺身上来,双臂形成一道桎梏将他困在了身下。

刻托又心疼又好笑:“你这是怕我又逃了?”

塞琉古斯紧贴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猛烈撞击着他的胸口,呼吸沉重而急促,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双绿眸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眶越来越红。

“傻小子,好不容易才找回你,我怎么会逃”

话音未落,刻托眼前一暗,嘴唇已被重重封住,迎来了后裔狂风骤雨般的吻。这个吻太激烈,太急切,以至于他还没来回过神来回应,后裔的唇舌就已经离开,沿着他的颈项一路下去,雨点般砸落在他的肩头,胸前,最后抵达腹部时,动作和呼吸都凝停住了。

刻托小腹瑟缩着,垂眸看去。

塞琉古斯抬起眼眸,呼吸颤抖,就像条嗅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的大犬,紧盯着他:“是我的?”

刻托一阵羞恼——明知故问这臭小子,接收到了他的记忆还问这种问题,就是想听他亲口确认。他咬咬牙,笑了:“谁说是你的?不是墨洛耳的吗?”

塞琉古斯的呼吸一重,眼眶更红了。他当然知道刻托是在故意气他,这种胡言乱语他在失去记忆的期间不知说了多少次,刻托想怎么惩罚他都不过分。

他愧疚又懊恼,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朝刻托微微隆起的腹部吻了又吻。刻托肚皮内的小东西一阵抖动,撞了一下他的嘴。塞琉古斯吃了一惊,再次低下头,还没亲到,又被撞了一下,他激动到了极点,睁大眼:“刻托,他撞我!他是不是在回应我?”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遮住了他视线,他一惊,一把攥住了它,就听见一声惨叫,紫黑的触须挥舞着:“陛下!别烧!别烧!我是HADES!”

“HADES?”看清爪中挣扎的黑色小水母,塞琉古斯诧异地瞳孔一缩,嘴角抽搐着,“你怎么”

“我以后还会变回原来那种威武霸气的模样的陛下你别笑,这一点也不好笑。”冥河水母郁闷地揣起触须,团成了一团,“刻托肚子里那个是在生你的气呢,你现在别招惹他,等他出来好好哄哄。那小家伙虽然没能发育,可是现在已经十一岁了,什么都懂。”

“生我气”塞琉古斯垂眸看去,意识到是为什么,想起几天前刻托受过重刑的模样,悔恨后怕到了极点,

不住抚摸着他的后腰,咬牙,“对不起我”

审讯刻托还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他深爱追逐的数千年的存在,他竟然见面不识。

还差一点,把他们的结晶亲手扼杀掉了。

ATHENA它竟然没有遵守诺言,还篡改了他的记忆,它把他完全当成一个维护星国的工具吗?

犬齿咯咯作响,渗出血来,绿眸阴沉下来。

见他目露凶光,刻托心里一沉,挣脱开蓬托斯之矛,抬爪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的双眼:“这不怪你……塞琉古斯,而且我和这小家伙也有惊无险。”

“我是不是让你又失望了?”塞琉古斯眼神柔和下来,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深嗅着他的气味,声音嘶哑而艰涩。

感到后裔浑身颤抖着,似乎无法平静下来,刻托拥住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脊,梳理着他的头发,轻轻啄吻着他的腮部,像哄幼崽一般轻声哄慰:“你那时做的没错,塞琉古斯你没有令我失望,也从来没有令我失望过,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耳畔的声音温柔至极,塞琉古斯心头一颤,有些飘飘然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过刻托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不论是在旧日时,还是在刻托人类时期,记忆中唯一一次听见,还是幼时在神庙外徘徊时听见他哄墨洛耳入睡的时候。这是他从小就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渴望刻托终于满足了他,弥补了他。

像变成了一只终于有资格恃宠而骄的小兽,已经不年少的星王尤不知足地在先裔香味四溢的颈间蹭了又蹭。

“孢父……”

冷不丁被他这么呼唤,刻托羞耻不已。对了,这个把他弄怀孕了的臭小子,他怎么还能拿他当孩子哄?

塞琉古斯却仿佛来了劲,又撒娇一般低唤了几声,直到刻托忍无可忍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叫了!”

塞琉古斯一脸无辜地拿开他的蹼爪,得寸进尺:“刻托你之前向我求爱,我当时什么也没想起来”

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刻托扯了扯唇角,冷哼一声,逗他:“可惜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塞琉古斯表情一僵:“你不能反悔,信物我还戴着。”

看他紧张得脸色都变了,刻托心里一软,垂眼看去,发现他果然还戴着那枚鳍环——即使是在失去记忆的时候,他也未曾将他向他求爱的证明取下。仿佛爱他,已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眼眶发热,伸出蹼爪,探下去把他戴着自己亲手编织的鳍环的尾鳍拢到眼前,宠溺且珍重地低头一吻:“我爱你塞琉古斯。”

话音刚落,他的尾鳍一紧,也被握住了,刻托垂眸看去,看见塞琉古斯从背后取出了一枚缀满金鳞的鳍环,蹼爪轻微颤抖着,将鳍环套到了他的尾鳍上,拴紧了。

“那从今以后,刻托……你就是我的配偶了。”

注视着后裔极为认真,仍然透着紧张的脸,刻托抿唇笑了,尾鳍环住他的尾鳍,郑重许诺:“此生不渝。”

塞琉古斯身躯一震,把他扑倒在蚌壳里,俯视着他。

滚烫的泪水从绿眸里滴落下来,落在他脸上。他的心之太阳,等他清清楚楚的说出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刻托环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吻上了他。唇舌交缠,双尾紧绞摩擦着,渐渐染上了情欲的热度,可仅仅是这样的前戏,就已经令他感到胸闷气短,难以承受了。

——是太虚弱了吗?

似乎也顾忌他的身体,塞琉古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吻了他许久之后,便挪开了唇,粗重喘息着。这位几天前还高高在上的铁血君王被蓬托斯之矛拴着脖子,眼中爱欲灼灼,却趴在他身上不敢妄动,完全变回了一条凶猛又忠诚的大狼犬。刻托看着塞琉古斯这幅神态,不禁起了逗他的心,挠了挠他的下巴:“想要了?可你得问这小家伙准不准,他好像不太乐意呢。”

塞琉古斯痴痴盯着他,被他用星核晶石养了三天,刻托的身体已经长大了不少,快要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而且怀着身孕令这绝美的存在看上去比以前更美了,全身雪白的皮肤都笼着一层淡淡的柔光,像沾染着清晨雨露的珍珠,圣洁到了极致,也诱惑到了极致。

身下灼胀难忍,喉结压抑地滚动着,塞琉古斯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亲吻他的腹部,鼻子又被里面的小东西狠撞了一下,刻托尾鳍一抬,把他从蚌巢里掀了出去。入 老阿姨*裙,68 5;0*579‘6;9,

“我累了,现在没精力跟你折腾,要睡一会。”

这是真话,刻托闭上眼,虽然二次受精很重要可前几天只是发情前兆,因为受伤昏迷被打断了,但也过不了几天正式的发情期就会到来,因为孕激素的反应,这次的发情期恐怕会格外激烈,他必须养精蓄锐。

“我抱着你睡好不好?”像条黏人的大犬一样,被他赶出去的塞琉古斯又钻回了蚌壳里,从后面把他搂住了,滚烫的体温烧得刻托浑身发热,还有个硬邦邦的巨物顶着蹭着,更令他无法安眠。刻托忍了又忍,“你出去,这样我没法睡……之后要怎么承受二次受精?”

“二次受精?”塞琉古斯吞咽了一下,意思是……可以再进一次刻托的雌腔吗?想到这个他不禁呼吸更重,腹下也更硬了。刻托往蚌壳里缩了缩,转眸睨向他,“你再不出去,让我好好休息一会,我就要生气了。”

看着又被赶出来绕着自己蚌巢焦灼转圈的抚育者,一旁趴在蛋壳里的幼龙咧开嘴,发出嘶嘶哈哈的鸣叫。

塞琉古斯眯起眼,一把将它拎了起来:“你敢嘲笑我?之前你咬他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幼龙呜呜咽咽,示弱讨好地翻面露出肚皮。

“罚你一周不许吃肉。”

把它一把甩回蛋壳里,塞琉古斯又凑到蚌巢前,却见那里边的优美身影侧卧蜷缩着,似乎真的睡着了。

他心里清楚,刻托虽然吸收了星核晶石,身体表面的伤都修复了,力量也应该恢复了大半,只是生命核心要彻底恢复仍然需要时间,需要大量的睡眠。

强压下与刻托肆意缠绵的渴望,他伏在了蚌壳旁,不舍得离开,隔一会就要凑过去吻一下,把刻托弄醒了好几次以后,终于忍无可忍,用尾鳍甩了他几耳光。

“臭小子你到底让不让我睡?”

终于讨到了一顿打,塞琉古斯心满意足地吻了吻刻托漏在蚌巢外的尾鳍,塞回去,将蚌壳轻轻合上了。

“陛下?”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塞琉古斯回过身,看见在王巢外等候的卡戎,他来到了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将他一把抱住了。卡戎眼眶酸涩,一开口就已经哑了嗓子:“我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塞琉古斯陛下。”

“谢谢你,卡戎。”

“陛下!” 涅柔斯停在一尾之外,目光仍不敢直视他。三天前听塞琉古斯把刻托抱进王巢后,通过冥河水母向他呈现了当年的真相,他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铸成怎样的大错,悔愧难当,“刻托他怎么样了?”

“他失血过多,有些虚弱。”塞琉古斯看向他,“哥哥,你不知情,我不怪你,但你必须将功补过,在举行公开审判时为他作证,和我一起为他洗刷冤屈。”

在那之后,他要光明正大地和刻托举行婚礼。

涅柔斯一怔:“可是穆叶与墨洛耳都逃走了,要召开公开审判,罪魁祸首必须要出庭,否则恐怕难以服众。”

“当然要等抓到他们之后。”没有提及另一个曾在陷害刻托时推波助澜的存在,塞琉古斯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翳。数千年从前曾被他秘密送到海王星北极海底冰川中囚禁起来的伊西斯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但即便当初已经陷入疯癫的他没有死,也早已变异成了怪物。如果令伊西斯公开作证,他弑父杀兄登上王位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这样的星王将成为海王星的耻辱,是无法替刻托洗刷冤屈的,过去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所以,抓住墨洛耳,至关重要,势在必行。

“涅柔斯大人,陛下!”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赶到王巢前,“有一架载具在海王星空境坠毁,我们接收到了一个求救信号,这些外来的人鱼说他们是来自一个叫亚特兰蒂斯的国度,希望获得海王星的帮助。”

“亚特兰蒂斯?”没能睡着的刻托闻声一惊。

Chapter 124星辰之危

一天后。

庄严的欢迎仪式中,海王星王庭的门缓缓开启,来自亚特兰蒂斯的黑尾首领与他的银尾配偶进入大殿内,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数百名亚特兰蒂斯的人鱼。

丝毫没摆星王的架子,塞琉古斯径直迎了上去。

两位昔日曾水火不容,身形不相上下的王者兄弟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些尴尬,一时陷入了沉默。旁边的刻托忍俊不禁,抓起他的两位后裔的蹼爪握在了一起:“在地球你们一起救助人类的时候,不是配合得很默契吗?现在是怎么了?太久没见,认生了?”

“孢父。”黑尾的后裔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塞琉古斯,点头致意,“哥哥。”

“AJATI。”海王星的王者一把握紧了对方的蹼爪。接收过刻托的记忆,他也知道了这个有过数次交集的孢弟的名字,他沉声回应,“我该谢谢你保护了我们的孢父。还有,我欠你还有亚特兰蒂斯的子民们一个道歉。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黑尾首领点了点头,幽蓝的眼眸阴云密布:“你离开后不久,我们为了帮助人类幸存者,打开了亚特兰蒂斯的通道,前往了地表帮助人类与暗潮作战,伽德兰当时被留在亚特兰蒂斯,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失踪了。我们找遍了整个亚特兰蒂斯,也在地表到处搜寻他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所以我们怀疑”

刻托的心猛坠下去:“你们怀疑是暗潮族带走了他?”

“对。我不敢想,如果小星星真的是被那群可怕的怪物带走了会怎么样,他还那么小如果像当初的Agaras一样被感染我们该怎么办?刻托,塞琉古斯,请你们帮帮我们。”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银尾人鱼捂住了脸,被身旁的黑尾配偶搂入了怀里。

想起那黑发蓝眸的小小身影,刻托心脏一阵颤栗,同时因疑惑而看向了面前的黑尾后裔——被感染?

听见塞琉古斯的回应:“肃清暗潮本就是我们的夙愿,AJATI,海王星会和你们并肩作战,全力以赴。”

“你说,像当初的Agaras一样被感染?”刻托问,“AJATI,你也被感染过吗?你是怎么被感染的?”

不可能是他也献祭过自己吧?

“我记得,是当时在时空漩涡里拯救幼崽们时,遇见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黑影,被它袭击了。”

“可你是我的后裔,有创世人鱼的血,怎么会因为被袭击就感染”刻托皱起眉,突然想到什么,看了塞琉古斯一眼,“AJATI,你跟我说实话,你在时空漩涡里遇到的,该不会是被暗潮侵蚀的塞琉古斯吧?”

黑尾首领嘴唇紧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塞琉古斯一怔:“对不起,我”

“不怪你。”刻托抚摸他的背,温柔安慰。在时空漩涡里存在着扭曲错乱的时空,过去那个被暗潮侵蚀的塞琉古斯,是现在的塞琉古斯也无法控制的恐怖存在。

献祭自己成为暗潮的创世人鱼后裔,一定会进化得比其他暗潮更强大,因此才能够感染同样是他后裔的AJATI这或许就是暗潮想要控制塞琉古斯的原因。

可如果塞琉古斯能够污染创世人鱼的血的话为什么,他自己当时明明被暗潮侵蚀的塞琉古斯侵犯过很多次,却没有被他感染?

难道,是因为他体内的抗体比后裔们都要更强大吗?

“AJATI,我知道你们很心急,但在我们向暗潮出兵前,我必须先研制出能够抵抗暗潮的药剂。否则,无论我们派出多少士兵,都只是送给它们的祭品。”

“我可以做你的助手,刻托!”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银尾人鱼回应。乌黑纯净的眼眸含泪注视着他:“我是生物系出身,有专业基础。”

“嗯。”刻托点了点头,看向卡戎,“还有阿彻。”

“喂,别忘了我。”一个声音慢悠悠的插进来,刻托这才注意到在AJATI身后的那群人鱼中的熟悉面孔。

“弗克兹?”同时注意到蜷缩在他怀里的玫瑰色身影,刻托心里一紧,“基莲也来了?他怎么了?”

“载具下坠的速度太快,他晕过去了,不过没受什么伤,等会就能醒。有我照顾他,你就放心吧。”

“人手够了,原料也有,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场地.....还有感染者实验体。”低温环境有助于延缓感染者的变异,方便研制药剂。想到了哪里合适,他看向了塞琉古斯。

海王星的北极冰川正是合适的地点而被暗潮感染的伊西斯当年就被塞琉古斯囚禁在那儿。

而伊西斯……

刻托心下冷笑,伊西斯就是再适合不过的实验体。他简直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那个囚禁折磨了他的小太阳整整十五年的家伙如今的惨状了。

明白刻托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没有阻止的理由,必须全力支持,塞琉古斯牙关微紧,看着他:“我这就派士兵过去改造那个冰狱,可你很快就要”

顾及在场的人鱼,塞琉古斯没有说出来,但刻托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没关系,一切以救伽德兰为先。”说着,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亚蒙,“亚蒙,你去一趟。”

知道他要的是延缓发情期的阿托那鲸的雄睾素,亚蒙应了一声,朝海底游去,不料原本跟在涅柔斯身后的那个小子也紧紧尾随上来:“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

叹了口气,亚蒙加快了游速。

海王星,北极海底牢狱内。

“阿彻,把那个样本传给我。”

头也没抬地观察着晶石镜片下暗潮毒菌与自己孢子以及三位后裔分别的反应,刻托朝身旁伸出蹼爪。

阿彻回应: “HADES,麻烦你递一下。”

“来了。”冥河水母应了一声,触须攀上他的指尖,将密闭的透明螺杯递到了他的爪心。

将第四支试剂放入天然冰石制造的低温培养皿内,阿彻擦了擦额上的汗,擦头望向身旁专注于实验的身影。尽管置身陌生的外星,他们俩甚至已经不再是人类,这景象却仍然熟悉得令他感到分外亲切,也令他在苏醒后的这段时间第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归属感。

这个强大而坚韧的存在,总是能给予他这样的感觉。

说怀念地球的末日当然不恰当,但他的确怀念和他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

“对了,你们是从地球来的,地球现在怎么样了?”阿彻看向另一边正在记录实验结果的银尾人鱼。

“一塌糊涂。”银尾人鱼摇摇头,“我们离开地球前,暗潮仍然在地表肆虐,到处都是那种可怖的怪物。”

“等肃清了暗潮,我会叫上塞琉古斯,和你们一起回地球,和亚特兰蒂斯一起重建地球文明。”

听见刻托的声音,阿彻呼吸一紧:“那我也要一起。”

“希望药剂能快一点研制成功,我真担心伽德兰。”

听见后裔的配偶叹了口气,刻托抬头转向他:“我们的原料充足,实验方向也很明确,应该会很快。”

“报告,实验体注射3号试剂后出现了异常反应。”这时,一个监视水母闪烁起来,发出了警报。

“你们继续做实验,我下去察看一下实验体。”

跟随着监视水母与被塞琉古斯派来贴身保护他的卡戎,刻托来到这座海底牢狱最底部的巨大冰洞前。

隔着透明坚硬的冰层, 能够清楚地看见里边被囚禁着的伊西斯的模样。在感染后被囚禁了数千年,这位曾经的星王早已不再是昔日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比卡斯托耳还要畸形的怪物,就像是蜈蚣与蜘蛛的结合体,唯有脸部依稀可辨,可这样的伊西斯还保留着本我的一丝神志,在数日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伊西斯竟然还能辨认出他来,甚至还流着涎水,用漆黑溃烂的口器吮吸冰层,好像还残留着对他的淫欲。

如果不是因为他顾忌着研制药剂极力阻拦,目睹这景象而怒不可遏的塞琉古斯当时就会下令将伊西斯处死。

而且,他可不是以前的刻托,让伊西斯就这么死掉,太便宜他了,起码也要物尽其用才行。

而与数日前不同,被注射过试剂的伊西斯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狂躁了,看见他的到来也不再舔舐冰层,只是用漆黑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仿佛变成了一具空壳。裙:久午二依六O二八三新内容

“伊西斯好像不太对劲啊。”趴在他颈后的冥河水母低声嘀咕。

刻托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冰面:“伊西斯,你怎么了?”

“刻托原来你的名字叫做刻托。”

刻托吃了一惊。这声音是从伊西斯的体内发出来的,但不同于伊西斯含混不清的咆哮,这声音非常清晰,而且说的是海王星上最古老也最高等的古星秘语。

“在注射过你研制的药剂之后,伊西斯的本我已经彻底消亡了,于是我取代了这幅躯壳,也吞噬了他的记忆。”

“他在说什么?”卡戎听不懂。

“这里面的,好像不是伊西斯了。”冥河水母说。

刻托摆了摆蹼爪,示意他们俩别说话,注视着冰层内:“你是谁?”

“我们见过一面,在塞壬提斯供奉我的地方。”

刻托背脊发凉,不可置信道:“你是卡斯托耳?”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刻托感到不可置信:“你不是应该已经被烧死了吗?怎么会钻到伊西斯的体内来?”

难道这是什么幽灵上身一样的灵异现象吗?

“哈,这或许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巧合数千年前感染这位叫伊西斯的人鱼的毒菌来自海卫一来自于我,所以,他成了我的奴仆中的一员,在你们摧毁了塞壬提斯国之后,我残存的意识四处寻找新的宿主,最终找到了我唯一幸存下来的这个奴仆,这还要多亏了你。”

刻托艰难地理解着这段话,盯着冰层内的黑影,眯起眼:“卡斯托耳,你是暗潮族的最高主宰吗?”

“不”卡斯托耳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位始祖‘暗骇’,一个孵化毒菌的活体卵巢而已。”

“暗骇?”刻托皱起眉。

“每一位被原始毒菌携带者选中的宿主,都是‘暗骇’。当时和你一起见到我的那条金尾人鱼,我能够感应到,他也曾成为过一位暗骇可他真幸运啊,比我幸运,他获得了一位创世人鱼的爱,得到了救赎。”

刻托一怔,仿佛感到这始终笼罩在人鱼一族头顶的充满谜团的黑暗,正被卡斯托耳向他缓缓揭开一线。

Chapter 125他的来源

刻托一怔,仿佛感到这始终笼罩在人鱼一族头顶的充满谜团的黑暗,正被卡斯托耳向他缓缓揭开一线。

创世人鱼难道与这个覆盖着谜团与黑暗的邪恶种族,存在着什么扑朔迷离的隐秘联系吗?

这个卡斯托耳想要做什么?

“卡斯托耳,你过来告诉我这些,是出于什么目的?”刻托冷冷问,“总不会是想要找我聊天解闷吧?”

“我想要这蚕食了我,也想要蚕食掉整个人鱼族的黑暗消失,想要结束这一切。”漆黑的双眸凝视着他,仿佛漫上了浓重的悲哀,“那条金尾人鱼想要从我这里获取药剂,而你也在研制能够抵御和杀死暗潮的药剂不是吗?我的愿望与你们一样。”

刻托嗤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么荒唐的谎言,我会相信?如果你希望你的种族消失,为什么要在塞壬提斯国犯下那样的罪孽,将他们变成你的奴仆?”

“身为一个暗骇我无法违抗吞噬与繁衍的本能,这是根植在我们身体里的恶欲,也是无法磨灭的诅咒。尽管在冰封的万年里我逐渐恢复了自我意识,也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很可笑,可悲哀?清醒着承受这样的折磨,这就是他的恨意,他的惩罚啊。”

“他的惩罚?他是谁?”刻托追问,心里隐隐猜到了那个答案。

“上一条创世人鱼厄瑞波斯。我不奢望自己能够得到救赎,但我希望,他能够得到解脱。刻托,只有同样身为创世人鱼的你有能力做到。”

——果然。眼前浮现出祝福水母传递给他的记忆,刻托心弦绷紧:“厄瑞波斯.....还活着吗?”

“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整个暗潮族.....都承载着他的意志,他是暗潮的核心,暗潮的母巢,暗潮的根源。”

谜团又揭开了一角,可更多的疑问涌上他的心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卡斯托耳,不是你将他推下深渊,让他沦落成人鱼王室的禁脔的吗?他又为什么会成为暗潮的起源,把他害成那样,你又为什么想要救他?”

“这些疑问,在你见到厄瑞波斯时,都会得到答案。前往冥王星吧,厄瑞波斯就在那颗星球的星核之中,只有你才能够净化他,也只有净化他,才能彻底消灭暗潮,否则,它们将生生不息,永远笼罩着这个星系。”

刻托一怔,不禁思考起他从未思考过的一个问题来,——创世人鱼身体里存在抵御暗潮的抗体,这是秩序水母在很早之前告诉他的,但是,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能够净化他,卡斯托耳?”

“你难道不好奇自己是怎么诞生的吗,刻托?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有所怀疑你是这样的纯净圣洁,一尘不染,让我身体里的诅咒都为之忌惮,你的身上携带着祝福的力量你就是那个厄瑞波斯在极致痛苦的绝望之际留下的一线希望,是他最后生下的,那个因为体征极为微弱无法长大而一直被祝福水母保存在体内的后裔啊。‘毁灭与救赎共生’,厄瑞波斯最后留下的这句话在看见你的时刻,我终于懂了。”

刻托震惊地盯着冰层内的黑影,想起祝福水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它说他是它孵化出来的对了,水母们无法凭空创造生命,它孵化的孢子一定有一个来源,他之前竟然没有深思过这个孢子的来源是谁。

所以那命运悲惨的上一个创世人鱼,是他的孢父?

一股哀恸从骨髓深处涌了出来,他同时也警惕起来。不能卡斯托耳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暗潮中那些高等的感染者为了捕猎能使出各种各样的阴险招数来,如果他说的真话当然能提供帮助,但他如果他欺骗他呢?

这背后真正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前往冥王星刻托,你没有多长时间了,你也不知道人鱼族与塞壬族中有多少潜在感染者,等三十个海王星日后,极夜降临时,他们都会沦为厄瑞波斯的奴仆,你是唯一无法被侵蚀的存在,最好独自行动。”

“独自前往外星行动?呸!”冥河水母漂到冰层上,伞盖摊开挡住刻托的视线,“你还怀着孕呢,绝不能听他的!而且你要是再出什么事塞琉古斯又会疯的!”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刻托扒开冥河水母,冷笑,“你的真正目标是塞琉古斯吧?想要引诱我离开塞琉古斯,想要他再次堕入黑暗?我不会上你的当。”

“那你就眼睁睁的等着整个人鱼族覆灭吧。你会亲眼见证,你所爱的所有存在,一个一个的被吞噬。而且,我还感应到,另一位暗骇捕获到了一条幼小的创世人鱼,那条银色尾巴的小家伙,应该是你的隔代后裔吧?”

难道是伽德兰?

刻托的心猛然一沉,伽德兰也是一条创世人鱼吗?他一拳砸到冰层上:“你们抓那个小家伙是想要干什么?”

“不是我们是它们。我是来帮你的。”冰层内的黑影摇了摇畸形的脑袋,“我不知道它们抓那条小的是想要做什么,他并不像你一样拥有净化的力量,或许,它们是想要把他养大,令他怀孕,生下强大的奴仆来。”

说着,一阵幼童的呜咽声从冰层内传了出来,同时,他也看见了冰面上浮现出的影像——一团漆黑胶质的囊球状物体的裂缝内,小小的银尾人鱼蜷缩着身躯,被粘稠的丝缠绕在其中,就像被蜘蛛包裹成蛹的猎物,他显然害怕到了极点,黑发间的一双蓝眸眼泪汪汪,浑身都在剧烈发抖那的确是伽德兰。

刻托浑身发冷。

无论是卡斯托耳还是伊西斯,他们都没有见过AJATI的这个后裔,这个影像毋庸置疑是真实的。

他不敢想假如AJATI和他的配偶看见这个会怎么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突然又看见那个黑色囊状物中露出了一只宽大的蹼爪,一把捂住了伽德兰的嘴,一道白色的鱼尾将他的身躯环住了。

“嘘,想活命就别出声,不许哭。娇气到这种地步,你的孢父是怎么教你的?”一个冰质的声音低低道。

那是和伽德兰在一起的难道是

会是那条失踪已久他的背鳍残缺的小白尾后裔吗?

如果是他,他怎么会和伽德兰在一起?

刻托盯着那道白色的鱼尾,想要分辨出更多的特征来确认,但眼前的影像却已经消失了。

“我能够窥探到的,只有这么多。暗潮中枢的精神网受到严密监控只有更高等级的存在才有资格进入。刻托,我没有骗你。我劝你独自行动,也绝不是想要害你,一旦被感染,你的同胞会在瞬间变成你的敌人。”

“闭嘴!”刻托厉喝。

“刻托!”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他腰身一紧,被揽入了炽热的怀抱之中。

“这个恶心的怪物在对你说什么?”塞琉古斯的语气透着汹涌起来的担忧,宽大的蹼爪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回头直视着那双暗沉的绿眸,“我听不懂,告诉我。”

“刚练完兵就赶来了?不是叫你不要每天往这赶吗?”刻托嗅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这些天塞琉古斯每夜往返一次,从海王星的北极到中枢王庭可是一段很长的路途,为了能和他见面,这小子不知道已经熬了多少晚没有休息,而白天除了和AJATI一起练兵还有星王政务要处理,不知道该有多辛苦。他心疼死了,“我告诉你,但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行吗?”

塞琉古斯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从森冷的海底冰狱中游了出去,游入了冰川外停泊的载具之中。

如果不是战事迫近,他必须得和AJATI一起训练士兵为开战做准备,分身乏术,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刻托身边。抱着刻托坐进载具内的蚌巢内,他盯着他:“刻托,你的脸色很不好。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里面那个,已经不是伊西斯了。他的精神已经被另一个暗潮占据,就是塞壬提斯国地下的那一个感染者,叫卡斯托耳。”刻托凝视着他,没有犹豫,将卡斯托耳说的话和他所了解的创世人鱼的一切全部说给他听。

听他说完,近处本来阴云弥漫的绿眸像被雨水洗净,浮光闪烁,将他搂得更紧了:“刻托,我很高兴你没有瞒着我做什么决定,没有再抛下我一个。”

意识到什么,刻托心里一动,用蓬托斯之矛抬起了后裔线条硬朗的下巴:“你根本就听得懂古星秘语,是不是?怕我什么都不告诉你独自去冒险,在这儿装不知道试探我?要是我不告诉你,你打算怎么办?”

塞琉古斯沉默,绿眸微微眯起,眼底有潮水般的阴影袭来。没有得到回应,但刻托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的后裔,这头被他的爱意困缚的恶兽,在他面前甘为狼犬,乖驯收起掌控与占有的爪牙,但假如他对他欺瞒回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挣脱镣铐咬住他的咽喉,将他牢牢困在他的身边,不容他有一丝逃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