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父母爱情（八）
转眼间，田遥已经十岁了，除了整天在村里玩，凌七教他的东西他是一点都没学会，常常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后来凌七干脆也不教他了，让他度过一个开心快乐的童年最要紧。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淡，有时候凌七甚至都会忘了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来，昙花一现过来的系统07这么多年了也再没出现过，日子越是平淡无波，凌七的心里就越担忧。
在田遥逐渐记事了之后，凌七就没有再种过他的那些种子，他怕做这些事会让穿书局那边有异议，从而强制他是结束假期，他还想在这个世界老死，陪着他的孩子长大，然后才能没有什么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天不遂人愿，凌七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某个雨夜里，原本熟睡的凌七突然睁开眼睛，睡在他身侧的田铭呼吸平稳。
“宿主您好，我是您的系统，编号07.”
凌七皱起眉头，虽然这个系统说他编号07，但他知道，这不是他以前的那个系统了。
“根据穿书局统计，您已总共休假十一年零五个月。”
凌七的眸色变得很暗：“所以呢？”
“作为您的系统，系统提醒您，不要忘记作为穿书局一份子的职责和使命。”
凌七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系统07从不会这么跟他说话，即使是他们刚开始磨合的时候，它也没这么说过话：“我从没忘记自己是穿书局的一份子，这次休假我也没有违反过穿书局的任何条例。”
系统没再说话，凌七的脑海里安静得像是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凌七的心中却产生了极大的不安感，他总觉得主系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件事情放过，但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凌七也就松了口气，想来系统也只是来提醒一下自己，时间过得有多快，但他的系统07不见了，这其中，应该有不小的文章。
田铭第二日起床，就看见平日都要赖床的凌七这会儿竟然睁着眼睛，他有些紧张地去摸他的额头：“怎么醒了？”
凌七笑了笑：“没事，就是做了噩梦。”
田铭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这些年他也算是仔细将养凌七的身体，但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凌七生了孩子之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这几年基本都是在家里休息，偶尔才会去村子里走走，田铭也找过大夫，但大夫也都瞧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开的也都是些清补凉的药，没什么用。
凌七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这具身体也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好像这个世界的哥儿身体都不太好的样子，他想起自己家的遥遥，那可能是个例外。
说来也是神奇，遥遥竟然从小都没有生过病，能吃能睡，像个小猪。
凌七坐在屋檐下，看着在院子里拉弓的田遥，心里无比平静，他整个人都像是融进了这个世界里，从前那些在书里来来往往的日子，倒成了他不太能想得起来的事情了。
“小爹爹，爹说明天有雨。”田遥拉够了弓，就坐到他的身边，头靠在他的腿上。
凌七看到他，心里就发软，指尖按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他，田遥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遥遥，我教你的东西，你都还记得吗？”凌七问。
田遥这会儿正舒服呢，想也没想就说：“反正您会再教我的。”
“都怪你爹，太惯着你。”凌七摸了摸他的脸蛋。
“小爹爹也很惯着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儿。”
凌七无奈地笑了笑：“多大了，还是小孩儿呢？”
“我永远是爹爹跟小爹的小孩儿。”
*
第二日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凌七是被雨声吵醒的，他穿好衣裳，看见田遥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像是在数雨滴。
“遥遥，爹爹呢？”凌七走到他的身边，问他。
田遥把位置让给他坐下，然后才说：“爹爹上山去了。”
凌七心上猛地一揪，面色陡然苍白，吓得田遥赶紧扶住他：“小爹爹，你怎么了？”
“他为什么下着大雨上山？”凌七的声音都在颤抖。
“爹爹。”田遥被他吓到，“爹爹说昨天遇见了一个神医，说要调理好小爹爹的身体的话，需要一味在雨天才会长出的药材，所以爹爹就上山了。”
凌七是知道槐岭村没什么好大夫的，以前他生病，田铭都是背着他去镇上的，怎么今日就遇到了神医了？
他立刻站起身来：“遥遥，爹爹去了多久了？”
田遥回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带着些哭腔：“好像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凌七去一边的屋子里找到一大一小两件蓑衣，还有更大的一件已经被人穿走了，他给田遥穿好所以，牵着他的手：“遥遥，我们要上山去找爹爹。”
田遥点头，说是凌七带着他上山，实际上却是田遥支撑着他一直上山，到后面凌七的步伐越来越慢，田遥干脆脱了自己身上的蓑衣：“小爹爹，我背你。”
凌七也没扭捏，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有一身的力气，背着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趴在田遥并不宽厚的背上，脑海中都是那日系统上线的时候的不对劲。
雨越下越大，大得田遥的脚步都慢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努力看清前面的路，又想起凌七的身体不太好，他有些担心，害怕这样淋雨：“小爹爹，要不然你先回家吧，我去找爹爹，他常去的地方我都知道，我不会走丢的。”
凌七平日虽然懒散惯了，但遇到这种事情，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枯坐在家中等消息。
“小爹爹跟你一起找。”凌七摸了摸他的头发，“放我下来吧。”
田遥这才把他放下来，他的声音发颤，大声喊：“爹爹……”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所有的声音都吞没，田遥刚刚喊出声，下一刻声音就完全消失了，他又喊：“爹爹……”
凌七看着这幽深的大山，像是一张要把人吞噬的血盆大口，大山给了他们优渥的生活条件，却也是危险重重。
他曾经跟田铭约定过，只要他上山，在进山的岔路上，都要绑上布条，让他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在上山之后的一个岔路上，他看到田铭绑着的布条，是大红色的，从前他们用的布条都是破旧的布条，不知道今天田铭为什么带的是红色的。
凌七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深，在看到被大雨冲刷之后的田铭的痕迹的时候，凌七有些站不住了，田遥赶紧扶住他，蓑衣在这么大的雨里也没什么作用，他俩的衣裳很快都湿透了，田遥知道小爹爹身体不好，这会儿眼睛都红了，一边是对下落不明的爹爹的担心，一边又担心自己身体不太好的小爹爹，他现在也才十二三岁，从前都是在双亲的爱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他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小爹爹，爹爹会没事的。”
凌七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现在神志还算清醒：“遥遥，咱们继续找。”
田遥赶紧背起他，往田铭做过标记的路上走，越往深山里走，凌七的心中就越是害怕，在看到躺在地上的田铭的时候，那种恐惧感从脚底蔓延，一寸寸张牙舞爪地侵袭凌七的心口。
田遥这个时候没再顾凌七，而是跑过去拍田铭的肩膀：“爹爹，爹爹。”
田遥的手摸到田铭的头，却意外地摸到一手黏腻，田遥的手都在发抖：“小爹爹，小爹爹，你快过来。”
凌七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他手颤抖着去摸田铭，已经没有了呼吸，田遥这才看到，他的后脑勺处，有一块尖锐的石头，血迹四散蔓延开来，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已经成了淡粉色，田铭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体温，手上还牢牢地抓着一把草药。
田遥还在爹爹爹爹地喊着，只是他再也听不到回应了。
凌七看着田铭的尸体，又看了看伏在田铭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田遥，已经许久没有在他身上的杀意浮现了出来，从之前的系统出现，到今天田铭出事，这绝对不是意外，田铭在这个山上不知道跑了多少年，哪里有石头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块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坎坷，田铭是怎么摔倒的，又是怎么不偏不倚地恰好摔到了这块石头上，又恰好是在后脑勺上的？
田遥看着自己的小爹爹，他从来没在小爹爹的眼里看到这样的凶狠眼神，他揉了揉眼睛，下一秒他的小爹爹就回来了。
凌七也蹲下来，趴在田铭的胸口上，轻声说：“明明说好了要养我跟遥遥一辈子，你怎么食言呢？”
他的问话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凌七手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遥遥，咱们把爹爹带回去吧。”
田遥点了点头，他丝毫都没有想过自己背上背着的是个死人，他只知道这是他的爹爹，是一直都很疼他的爹爹。
他们回到村里，从来没有认真做过什么事的小爹爹这会儿十分沉稳，沉稳得像是田遥从来都没认识他一样，看着他很有调理地安排爹爹的后事，明明他也淋了雨，身子比自己更差，但他强撑着把爹爹的后事办完。
田遥看着冷静得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凌七，他像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凌七的膝上，哭着说：“小爹爹，爹爹真的离开我们了吗？”
凌七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了一句他从前觉得很庸俗的话：“他其实一直陪着我们。”
田遥感觉得落在自己头顶上的那只手，明明很小，此刻却让他想起的爹爹的手落在他头顶的感觉，他仰起头，看着凌七：“小爹爹。”
凌七摸了摸他的脸：“遥遥，不要伤心。”
田遥其实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两个爹爹明明感情这么好，但为什么小爹爹好像一直都很冷静，一点都不伤心。
这个答案，在他有一天晚上起床去茅房，路过小爹房间的时候，他听到了房间里，一点都不压抑的小爹的哭声，他才知道，小爹也只是在他的面前坚强而已。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