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有灯火

作者:空空如气

第56章

第56章 5068字
16px

林简努力去亲吻他, 双手覆在他结实的腰背上。

而他反应冷淡。

林简并不气馁,还是继续去亲吻他, 不依不挠。

她只是想要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不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好的, 坏的, 都不重要。

因为她喜欢的,是眼前的他。

而他未动分毫,立在原地,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塑。

她终于有些脱力,原本揽在他后背的双手不知何时挪到他的肩膀,攀靠在那里。他要比她高出一个个头还多, 而她一直踮脚, 踮了这么久, 有些吃力。

“何腾龙心直口快, 你别放在心上——过去的都过去了——”她抬头,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 气息微喘。

他看出她脸上的担忧,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太过于陌生,陌生到他一时半会居然不太能适应, 像是被什么蜇了一口,缓缓钝钝, 从心脏最隐秘的地方蔓延而过,好一会才回涌出来,是热的, “我知道。”前一刻的怔仲悉数隐退,陈淮话音刚落,右手揽在她的后腰,重新拥吻了回去。

陈淮松开她时,林简早已气息不畅,她争分夺秒平复呼吸,然而脸上早已潮。红滚烫起来。

这个男人,一个吻,就可以令她心潮澎湃神魂颠倒。

“我们明天去找董绪,早点回去睡觉。”他说时右手拇指轻揩了下她的唇角边,大概是刚才吻的力道没控制好,她本来有些苍白的唇色明显发红。

下次他会记得控制好力道的。

“嗯。”她听出他已经没事了,心头跟着轻快回去,应了一声后往她自己房间走去。

第二天一早,林简难得起早洗漱后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何腾龙和陈淮背对着她并肩而立,站在院子中央,迎面有烟味飘来,大抵两个人都在抽烟。

没一会两人就各自往厨房方向走去。

男人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也许一根烟的功夫就能泯恩仇。

林简心里会意,隐隐担忧的事情终于放心下来。

果然,吃饭间大家伙就已经神色如常,仿佛昨晚的事情压根没发生过。

吃过早饭,陈淮就开着单位的车去边防站了,他自己原本从车行租过来的车子则是让姚喜报开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姚喜报开回去还车去了。

颠簸了一个小时多,才到董绪在的边防站。

但是董绪并没有在边防站里,他和他战友早上就去了边防站下面的一处哨所,边防站里面执勤的同事和陈淮说明情况,陈淮点点头,利索从边防站里出来朝另一个方向开去,开了大半个小时,到了一处陌生的山脚下,已经到了大路尽头。

林简跟着下车,抬头看了眼横档在前面险峻入云的山峰,有些不解。

眼前的这座山体是中印边界线上最为险峻的林海,荒僻到没有地名,只有海拔高达四千多米的原始森林横亘面前,克服天险攀爬到山顶后可以轻易一揽周遭地形和动静。

陈淮之前来过这里几次,攀爬到山顶后纵览脚下寸土,高原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即便是沉睡在心底最深处的热血不知不觉间都会被烈风唤醒。

尤其是在形势紧张的边界,才会深刻意识到脚下踩着的每一寸土地是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锱铢必较才要寸土必争。

他容不下那些走私贩借着这片险峻边界猖狂作案。

因为坚守在这片疆土上的每一位都不容易,尽管彼此大都互不相识,但是他们各司其职各自在岗,就已经是最好的默契。

在此之前,他同样没有这样深刻的感受过,每一个在边疆线上驻扎过的无名战士,都已经把他们的热血渗进了这片土地,尽管他们自己不一定会自知,也不一定会为外人所知。

“董绪应该是递交转业报告了,他是来这里的哨所站好最后一岗,顺便告别。”陈淮抬头看着前面巍峨的山头,平静开口。他懂董绪的心思。

“嗯,那我们过去找他吧。”林简微点了下脑袋,往前面的小路走去。小路本来不是路,看着像是被人日积月累硬踩出来的而已。

都渐近六月了,这里的温度还是偏低。两人脚力都还不错,一口气攀爬了大半座山头,山顶处还是遥不可及,而林简已经气喘的厉害,脑袋也明显胀痛起来。

“还行吗?”陈淮看出她有些吃力,开口问时递了水壶到她面前。

林简喝了几口,勉强应道,“我没事。”

休息了几分钟后两人就重新上路,接下来起码有好几百米的山路陡峭近乎垂直,要一直小心拉扯着旁边的林木藤蔓借力才能顺利上山。

一路不歇爬到山顶的哨所处,已经是正午了,这还是在两人空手过来的前提下。

林简看着茫茫林海山顶上横空出世的钢筋水泥建成的哨所,无比震惊地瞪大双眼,讷讷开口,“天哪!这里是怎么造出来的?”

“靠人力背上来造出来的,现在条件已经好多了,以前只能住帐篷。”陈淮见怪不怪,说完后往哨所里面走去。

“你怎么过来了?”哨所里面有个年长点的士兵看着和陈淮是相熟的,一见面就给了他一拳,没有用大力,大约这是他们觉得最为热情的打招呼方式。

“过来找人。”

“咱这里统共没几个人,找谁?”

“董绪。”

“他在顶楼,今天刚回来,才比你们早到几个小时而已。”那个老兵如实告知。

“知道了。”陈淮点点头,沿着水泥塔里的楼梯往上面走去,右手则是拉了一把林简。这里海拔太高,林简已经有高原反应了,他得早点返程。

刚从一楼的楼梯走上来,林简留意到楼梯拐角处放着一排的绿色塑料桶,后面则是有简易背带固定在上面,她多看了几眼开口问道,“这个干什么用的?”

“背水用的。”

“背水?”

“这里没有水源,夏秋季节要翻上几公里的山间去背水,他们每天都会轮着去背水的。”

“那春冬呢?”

“春冬半年是雪季,大雪封山他们没机会下山,就着雪水可以将就半年,不过这里的雪水多杂质,沉淀后还是多沙石。”

林简听完,沉默不语。

董绪呆在这边的不易,远远超过她在此之前的所有想象。

他们没一会就走到了三楼的哨所工作间,董绪站在靠窗边,望向外面湛蓝的天际。从这个高度望去,离天很近。

靠窗附近摆放着很多不知名的器械,估计是用来监控周边异常动态用的,而这也正是他们坚守在这片没有人烟的林海里的首要任务。

“你们怎么过来了?”他听到动静,转身看到林简和陈淮,还是有些意外。

林简留意到董绪唇色有些发青,像她这样没有任何心脏疾病史的到这里都已经严重缺氧脑袋胀痛了,林简想起初次见面时董绪提口他已经有心脏肥大的症状,是常见的高原心脏病,她压根无法想象董绪到底怎么熬过来那些漫长的日子,“你——还好吧?”林简担忧问道,她反倒希望董绪能够早点离开这里,至少回到边防站那里也要比这里好上很多。

“这里地势高,我以前等你哥等的没耐心了,就会主动申请到这边来呆上几个月,地势高看得远,你哥要是坐车过来了,我也许会第一个发现。”董绪从窗口边往下望去,隔着那么高的海拔,下面的一切果然尽收眼底,尽管落在眼里的都已经渺小如蝼蚁。

风声怒号,比林简在高原上听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强劲猛烈。

分秒都不停歇。

“窗外的风在怒号,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哥来看我了。”她脑海里浮过董绪说过的这句话,眼前真真切切听到外面肆虐的风声,鼻翼就泛酸了起来。

这么多苦都熬过来了,他和林疆,都是痴人,他们肯定会好好的。

“我们找到壁画的下落了,他们的修复进度应该到明天就能完成了。你知道包鼎这次交易的时间地点吗?”林简先开口问道。因为董绪之前参与过贩卖文物的环节,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董绪能够尽可能多的告知他了解到的实情,这对于他自身自保来说,也是最为现实有益的。

董绪看了边上的陈淮一眼,陈淮没有出声表态,有些反常。

“我只知道壁画下落,其余了解的不是很多。”董绪应道。

林简明显失望,因为巨大的期待落空,连带着原本胀痛的脑袋都格外难受起来。

“楼下有烧好的水,你去喝点温开水,可以缓解点高反。”董绪出口提醒起来。

林简愣了下,她听出董绪是要特意支开自己。

可是要是自己继续呆在这里,董绪显然不愿意告知实情。

她想到这里,佯装不知,点点头往楼下走去。

果然,不到十几分钟,陈淮和董绪都从三楼走了下来。

这个时间,已是饭点,刚才那个和陈淮打过招呼的老兵已经整好饭菜,热情的招呼陈淮和林简一起就餐,旁边几个明显不相识的士兵也是乐呵的很,兴奋之意现于脸上。

“咱这里可是中印边界的第一险哨所,你怎么会跑到咱这里来?”

“第一险?”林简重复一遍,她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够攀爬到第一险的山顶。要是她提前知道实情有了心理负担,兴许就坚持不到山顶了。

“对啊,我们俗称它为好望角,够贴切吧?”

“好望角?”林简继续重复,脸上依旧错愕。

“往三楼哨所一站,什么都逃不过咱的法眼,好望角名至实归。对了,你从哪里过来的?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有个看着面相最为稚嫩的士兵热络追问林简起来。

“我从杭州过来的,之前做文物修复工作,不过刚辞职不久,我跟着陈淮过来的。”林简耐心应道。

那个士兵本来还有满满的问题要问,被老兵瞪了一眼就很自觉的低头扒饭去了,不过神情间还是挺兴奋的。

“我们这里一年到头都难得见着个陌生人,要是春冬时节大雪封山了我们在这里一呆就差不多要四五个月。他本来就是话唠,看到你新鲜好奇的很话就多了,你别见怪。”老兵和林简解释起来。

“没事。”林简吃了口米饭,完全是夹生的,这里海拔太高,估计才烧到六七十度的水温沸点就到了,菜也是一样,完全没烧熟,但是大家伙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能够靠肩背扛到这来的任何物资都是来之不易。

烧的菜近乎水煮,林简就着夹生不熟的白米饭,默默吃完了碗里的米饭,一粒不剩。

吃完午饭后,陈淮和她就返程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经过那段险峻到近乎垂直的路段时,林简走得无比小心,下来后才发现手上不知何时被割了好几个口子。她是空手行走都已经难如登天,不知道那些肩扛重物的哨兵都是怎么上去的。

从山上翻下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林简脑袋胀痛欲裂,脸色煞白。

这种环境,普通人呆上一天半天就会要了半条命,更遑论在这种条件下准确无误的执行任务。

陈淮开回到派出所的路上,他的车技其实已经开得很稳了,林简还是吐了两次,中午吃下去的那点夹生饭吐得一干二净。是高反引起的连锁症状。

晚上回到所里后,林简已经奄奄一息。老濮特意给她熬了白粥,林简喝了半碗后才觉得捡回半条命,不过整个人依旧还是挺虚弱的。

陈淮临睡前来看过她,特意给她泡了杯藏红花让她喝下去。

“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没事了。”他探了下她的额头,开口说道。

“嗯。”她昏沉沉应了一声,很快入睡。

昨天徒手翻山加上高反和晕车症状在身,林简体力虚乏,一觉醒来都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迷迷糊糊的看了下时间,没想到都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

睡得这么沉,怎么都没人来喊她?

林简心里莫名慌乱,嗖得一下起来,火速洗漱出来,都没看到什么人走动,她直接去了办公室那边,就见着何腾龙他们三个坐在位置上处理公务,难得严谨认真,不复之前的吊儿郎当混日子。

“陈淮和喜报呢?”林简隐有焦灼。

“陈队带喜报去局里了,说有事要办。”何腾龙看出林简明显焦灼,安慰起来。

还好,只是去局里而已。想必就是他自己之前说的去向上级申请增援人手。

至少不是今天。

林简莫名舒了口气。

“他们几时回来?”

“去局里开会应该快的,半天左右吧。”张耀祖应道。

林简这一天下来都心不在焉。

被董绪摔坏的手机还没去修,幸好她还记着王汇康的手机号码,之前用陈淮的手机号码给王汇康打过一次电话,让他万一有急事的话可以打陈淮的号码。

陈淮都没有提起过王汇康有打过电话,想必自从自己离开后,林疆最近一切安好。

林简也不好意思问何腾龙他们借手机,其实她也没什么事紧急到要和陈淮在电话里说。

可是中午过后,陈淮和喜报还是没有回来。

该不会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又或者是情况有变,行动提前了?

后半天,林简胡思乱想,莫名煎熬。

仔细想来,这次回来之后,她还是第一天全天没见着陈淮的身影,莫名就七上八下。

心神不宁。

陈淮和姚喜报是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

彼时林简搬了张椅子,眼巴巴的坐在大路口子上,看着远处的大路上有尘灰飞起,她一直隐隐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林简,你怎么坐这里等我们呀?”喜报刚下车就一脸错愕的问道。

“我闲得蛋。疼没事干。”林简发了句牢骚,是说给陈淮听的。

“本来可以早几个小时回来的,陈队说你喜欢吃甜品,这不又特意开到县里,找了好多家店才给你买了奶油蛋糕。”喜报说时忽然从身后变出一个小蛋糕,递给林简后倒是识趣的先跑远了,就怕陈淮说他多嘴。

眼前的蛋糕无论是原材料还是包装,和她以前买的那些相比,明显粗制许多。

林简接过来,打开包装盒先吃了一口,蛋糕甜腻,腻到她鼻翼发酸。她心事重重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不好吃?”陈淮察觉到她的反应,说时伸手过来,大拇指指腹轻揩掉了她唇边不小心沾上去的奶油。

他的计划,目前为止,他一个字都没和她提口。

看来,他是成心不想让她知晓。

等人的滋味,才一天,她就已经失魂落魄,度日如年。

“晚上找你算账!”她闷声撂下一句,赌气往她自己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