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故友重聚、新成员加入、获得了有关钟翰下落的关键信息，不管哪一件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太阳落山暑气散尽时分，房车在一片空地旁停了下来。
沈十安下了车，又从空间里拿出另外两辆房车，三辆车首尾相接围成半圈，既是作为晚上休息的地方，也是作为防御，至于另外半圈的防御则交给了嘉木。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中撒满了碎钻似的星星。
众人在房车组成的半圆里点燃了三堆篝火，橘红色的火光照出十几道人影，或长或短投映在房车外壁上，穿过原野的清风逶迤而来，油烟升腾，空地上很快就浮动起诱人的食物香气。
云飞扬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来一台卡拉OK机，和已然称兄道弟的刘方舟、熊满山一起想办法从房车里拉了电线接上电源，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亮起来，每人举着一支话筒，勾肩搭背深情对唱：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
“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
……
魔音乱窜鬼哭狼嚎，调跑得沈寻用追踪咒都找不到，唱到一半还招呼其他人：“南哥你也来嘛！哎呀五音不全怕什么，唱歌最重要的是状态，只要状态对了唱啥都能嗨！”
“童童想不想试试？对着话筒就行，可好玩儿了。”
“干唱没啥意思，要不咱搞个比赛怎么样，两两对决，得分低的那个今晚要给得分高的服务到位，比如肉得烤好了送到对方嘴边才行。”
“那你等着给我喂烤肉吧。”
“嘿这牛皮吹的，来啊！谁怕谁！”
“我宣布利刃杯第一届歌王争霸赛正式开始！”
“我先来！哎怎么选歌的来着这个？”
“新江别摸你的瓜了，赶紧过去抢麦啊！”
“啤酒还有鸡爪子给我留一点昂！”
“……”
混乱又欢快的歌声响彻在平野之中，火堆边的欢呼和大笑一阵高过一阵，就连平日里醉心科研的林阮和棠颂二人都被拱上去高歌一曲，博得满堂喝彩。
沈十安靠在沈寻身上，看着欢呼玩闹的队友们，眼中全是笑意。
而和其他盘腿而坐又叫又跳的成员相比，叶生花简直像是自带结界，将自己和所有嘈杂全部隔绝。
他问沈十安要了单人桌椅和一套精美的瓷器餐具，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边，西装革履姿态优雅，膝盖上还搭了一条洁白的餐巾。手边是刀叉红酒，面前是一份滋滋冒油、煎得恰到好处的鲜嫩鹅肝，佐以西蓝花、罗勒和小番茄进行搭配摆盘，右上方是一碟冰镇过的酸奶水果沙拉，左上方放了一只玻璃瓶子，瓶口里插了几株精心摆放的野花。
哪怕五米之外卡拉OK震天响，也丝毫不能影响他宛若身处顶级米其林餐厅的精致和仪式感。
棠颂手里捏着一颗颜色浑浊的异能者晶核，将目光从叶生花身上收回来：“这位叶先生着实有趣。”
林阮已经吃得半饱，正一边慢悠悠地转着烤肉架一边欣赏“歌舞表演”，闻言笑了笑：“是叶先生有趣还是他的异能有趣？”
“都有趣。”
棠颂眼底闪着光，隐隐有些兴奋：“根据队长从商场带回的两颗丧尸头我们曾推测对方的异能应该是和控制骨骼有关，今天上午的战斗证明了确实如此，而被他腰间的那根鞭子划破皮肤，应该就是异能的发动条件。那么这根鞭子到底有什么特殊性？是何材质？从划破皮肤到将活人变成白骨刺猬这之间的变化是怎样实现的？为什么可以随心所欲地受他掌控？操纵长鞭也是异能功效的一种吗？还是说长鞭和叶先生本身另有关联？”
这根叶生花从不离身的长鞭显然和普通鞭子不一样，而且和金系异能者操控金属的原理并不相同：当叶生花被白光集中突然昏迷之时，原本正在敌群中来回穿梭的鞭节失去了来自异能者的异能支持，按理说应该立刻掉落才对，但那三十多根鞭节却调转方向迅速飞回，重新在叶生花身旁凝聚成一条长鞭，就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这样的异能作用方式，是棠颂从未见过的。
他将手里的晶核放回木匣子里，顺手又拿起另一颗，语气中充满期待：“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我抽管血。”能力如此罕见特殊，对方的基因序列中说不定会藏着某种惊喜。
林阮将刚烤好的一串猪软骨递给他，又把木匣子拖到自己腿边：“找个时间问问他不就知道了，问的时候带包烟，我有预感他应该不会拒绝。”
匣子里全是晶核，总共一百二十九颗，都是从白天那伙劫匪脑子里取出来的。原本应该比钻石还要璀璨夺目的东西，如今每一颗都混杂着多种颜色，晦暗浑浊照不进光，无端透着诡异。
这些晶核成员们事肯定不会吸收的，又不可能乱扔，所以全交给了他跟棠颂。只可惜晶核硬度太高无法切开取样，目前唯一的用处就是把它们当成核桃闲着没事盘两下。
林阮盘晶核的功夫，云飞扬已经唱完了第七首歌，又蹦又跳疯得浑身是汗，跑回来从万锋手里接过一根烤肠，就着他的手吨吨吨干掉一杯冰镇西瓜汁，然后一抹嘴，跑回去接着抢麦。
沈十安目送他离开，扭头看了一眼藏在房车阴影处、又变回半人来高的瑞宝。这小家伙一靠近沈寻就开始发抖，所以一直缩头缩脑躲得老远，看起来怪可怜的。
沈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暗暗冷哼一声，问沈十安要了一包瓜子开始磕，还故意磕得超大声。
他磕一粒，瑞宝就抖一下，再磕一粒，又抖一下，于是越磕越来劲，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云飞扬远远瞧见了，气得直跳脚：“沈寻！不许欺负我们家瑞宝！”
沈寻冷冷睇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它了？连瓜子都不能磕？胆子这么小，干脆吃了算了。”
“你！”云飞扬看着瑟瑟发抖的瑞宝心疼得不行，眼珠子一转，从空间里取出手机，打开相册后将手机屏幕走过来往沈寻眼前迅速一晃：“你要是再欺负瑞宝，我就把你的黑历史全部公开！”
沈寻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云飞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手机就已经到了沈寻手里，正要整个捏碎，沈十安道：“让我看看。”
于是沈寻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沈十安接过手机，只见屏幕上是一张沈寻吃饭的照片——刚变成小孩儿不久的沈寻，唇红齿白像个雪娃娃，还没桌子高所以只能坐加高凳，因为不会用筷子，所以直接用手抓，吃得手上脸上全是酱汁和饭粒，粉嘟嘟的小脸被塞得鼓鼓囊囊，怎么看都可爱得不行。
沈十安忍不住轻笑出声，眉眼温柔极了，继续往后翻。云飞扬显然拍了不少，除了吃饭的沈寻，还有撅着屁股赖床的沈寻，坐在沙发上抱着果盘追仙侠剧的沈寻，枕在沈十安腿上睡得人事不省露出小肚皮的沈寻……
不光有孩童形态的沈寻，甚至还有小黑：跟扫地机器人干仗的小黑，坐在扫地机器人身上到处乱转的小黑，乖乖趴着让沈十安梳毛的小黑……
沈十安越看笑意越深，沈寻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见此也就十分坦然了——足够优秀就是会这样，不管什么形态都能让安安喜欢得不行。
看完之后，沈十安从空间里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蓝牙之后将所有图片都传了过去，确认每一张都备份好了，然后将手机还给云飞扬。
不是直接递的，而是抬手扔了过去。沈寻一瞪，半空中的飞机便化作一团齑粉。
做好准备正要接的云飞扬：“……”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让你们俩变成了一家人，他多爱你几分，你多爱他几分，联起手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沈十安咳了两声，将话题又转到瑞宝身上：“它一直没吃东西，要不要喂一点？”
“不用，”万锋将烤架上的玉米和五花肉刷上油翻了一遍，又开始往鸡翅里塞糯米，“瑞宝如果饿了会告诉飞扬的。”
“怎么告诉？喊宝贝儿再见吗？”沈寻发出嗤笑：“跟着你们都快两年了，到现在还是只会这几句？”蠢鸟，白白浪费了安安当初给它喂的那么多灵泉水。
正咬牙切齿的云飞扬立刻开始护短：“这可不能怪它啊，我的异能是跟动物沟通，就算瑞宝不说话我也知道它想表达什么，再加上平时事情多任务忙，也就没顾得上认真去教，如果认真教了它肯定什么话都会说，说不定还会双语呢，我们家瑞宝可聪明了！”
沈寻再次嗤笑一声。嘲讽都到嘴边了，收到沈十安的眼神后又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不信啊？要不打个赌，我从明天就开始教！安安你当初教他念拼音的那本菜谱大全呢，借我用一下。”妈‘的，就算为了争口气，他也非得让瑞宝学会贯口不可。
万锋将烤好的鸡翅塞进他手里：“还要吃什么？鸡腿要吗？”
云飞扬的注意力瞬间转移：“要，鸡皮烤老一点，要焦焦脆脆的。”
沈十安看着万锋熟稔的烹饪动作，恍然病毒爆发之前他和云飞扬以及两位保镖聚在一起过元旦的时候对方尚且连切菜都不会，只能帮忙剥剥豌豆捣捣蒜，笑了笑似有所觉。
“万锋是土系异能？”
“变异土系，”云飞扬烫得张开嘴哈了两口气，然后替万锋解释道：“比普通土系稍微高级一点，除了泥土之外，像砖墙瓦块水泥岩石都能操控，实用性挺强。”
“多少级了？”
“离开海岛之前刚突破的三级。”
沈十安想了想，从空间内取出一枚黄灿灿的土系晶核递给万锋：“这是一颗四级晶核，也是变异土系，是我们在一个名为栾城的中型基地附近得到的，孕育它的那只丧尸可以操控沙子形成沙尘暴，威力十分惊人，吸收之后应该能对你起到不小的助益。”
按照京城基地制定的兑换比率，一颗四级晶核相当于一亿无属性普通晶核，可以直接兑换一亿积分，而这种等级的晶核整个京城基地也只有三颗，其中两颗在沈十安手里，都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成功获得。
这么重的礼物，不光万锋大吃一惊，连云飞扬都惊呆了：“……不是，这种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吸收啊，老万目前的异能够用了。”
“我们当中没有土系异能，跨系吸收的话将近一半能量都会被浪费，转化比例太低。不是说大家都是兄弟吗，既然是兄弟，还跟我客气？”
“就是，”刚唱完歌的刘方舟插了一嘴：“我们队伍里从来都讲究晶核到手适者吸收，系别对口、追求效益最大化才是正理，这要是精神系晶核我立刻跟你抢信不信？再说了有队长跟寻哥在，晶核从来不会少的，放心吸！”
云飞扬转身和万锋对视一眼，然后正经道：“既然你这么说，再跟你客气就显得我矫情了。谢谢安安，这份大礼我跟万锋收下了。”因为这份大礼，连带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沈寻都顺眼了许多。
他把晶核小心翼翼捧在手里：“乖乖，四级晶核啊，我们还没见过四级晶核呢，原来就长这个样儿。”
“不是所有四级晶核都是这个样子，”沈十安说：“这枚晶核是异能者感染后形成的，如果是丧尸直接进化而成，晶核还会有一点区别。”说完将另外一枚从绝对死亡区中斩获的四级风系晶核也从空间里拿了出来。
“咦？果然不一样哎，”云飞扬举起晶核对着篝火照了照：“这枚中间多了个红点……好像是血？”
坐在不远处的棠颂忽然身体一僵，倏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面的红点好像是血……”云飞扬有点懵，被棠颂的眼神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也没研究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棠哥你多多包涵？”
棠颂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大步走来一把将那枚风系晶核抢了过去：“是血……原来是血……没错了，肯定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事情我竟然忽视了，我竟然忽视了这么长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卡拉OK机都停了下来，林阮走过来握住棠颂的手：“老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棠颂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他攥着那枚晶核，转头看向沈十安等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们已经知道病毒的起源以及末世爆发的原因，是赫修为了恢复伤势返回原本世界，所以将全人类当作了晶核培养皿。丧尸等级越高，晶核能量越强，对他用处越大，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将本体一直藏在魔都。”
“但有没有人想过，四级丧尸已经厉害如斯，一旦丧尸再进化到五级、六级甚至是七级八级，重伤未愈的赫修，到底要如何保证丧尸会乖乖将晶核交到他手里呢？高级丧尸已经具备了个体智慧，我们遇到的那只四级风系丧尸甚至还会在乎自己的容貌和外表，但凡能活着，恐怕没有哪个丧尸愿意主动牺牲吧？赫修本身不是丧尸，自然也不存在丧尸之间的等级压制，那么，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来保证自己对丧尸的控制权呢？”
棠颂将目光转向沈寻：“解决了田家三口的那天晚上寻队你说过，血咒是所有跟血液相关的咒法统称，不管是作用还是施咒手法都有很多种，以防护咒为例，可以是你吸对方的血，也可以是对方吸你的血，且后者效果更强，那么获得目标绝对控制权的咒语是不是同样如此？”
沈寻点点头：“没错。”
棠颂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历经千回百转，终于将真理抓在了掌心：“这就是了。我对于你们的能力运作原理并不了解，但我大胆猜测一下，赫修应该是早在制作病毒的时候就留了一招后手——或许是通过咒语，或许是通过其他什么方法，他将自己的血液融入了丧尸病毒之中，从单个病毒中很难检测出来，但因为丧尸通过病毒间的信息交互进化，当进化到一定等级时，经历过无数次的交互之后，从数以亿计的病毒中凝聚而成的血液就会在丧尸晶核中固定成型，达成某种类似于契约的效果，从而获取对高级丧尸的绝对控制权。”
刘方舟举起手：“这么说的话，异能者感染后的晶核里之所以没有红点，是因为异能者和丧尸的进化规则不一样，或者说异能者的存在超出了赫修预料，他留后手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棠颂说：“正是这样。如果假设成立，四级丧尸晶核里的这个红点的确就是赫修的血液，那么还能解释一个问题：为什么四级丧尸和三级丧尸的能力差距会那么大。我猜，刻耳柏洛斯的血液除了可以结咒获取控制权，应该也能让目标有所受益吧？”
沈寻再次点头。这也是为什么他几乎从来不用自己的血，而只是吸取目标血液的原因。
云飞扬才从众人口中得知赫修的存在没多久，反应稍微有点慢：“所以呢？就算我们知道这个红点是那啥赫修的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啊”
“不，意义大到难以想象。”棠颂推了推眼镜：“如果赫修制造病毒的时候的确融入了自己的血液，那么我就能推测出疫苗之所以会失败的原因。”
疫苗本身没问题，他和林阮还有李教授等人的研究思路一直都是对的，当初在路修远身上做实验的时候，之所以会在短暂起效后又恢复感染状态，正是因为赫修血液的阻挠。
而能克制刻耳柏洛斯血液的，只有刻耳柏洛斯的血液。
沈十安皱起眉头：“你是说，疫苗需要寻寻的血？”
一支两支倒是没问题，但目前仅国内的幸存者就尚有数千万之多，对于疫苗的需求量何其庞大，他想找出抵抗丧尸病毒的方法不假，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以沈寻的健康和安全为代价。
“不不不，队长你理解岔了。”棠颂道：“即便赫修的确在病毒中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他也不可能融入太多，因此我认为他俣烯的血或者寻队的血能起到的都是一种类似于药引的作用，只要存在即可，跟含量没有关系，这就意味着哪怕一千支一万支疫苗里总共只加入一滴，应该也不会影响效果。”
他眼睛里越来越亮，在篝火旁来回踱步：“当初研究疫苗的资料我跟林阮都带出来了，重新制造出疫苗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原料可能不够……得先确定原料，还要麻烦寻队提供一点血样，灵泉水也需要，然后还要再次实验确定效果——队长，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进行疫苗实验操作的地方才行。”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甚至想提出返回T市的医科大研究所。
沈十安点点头：“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全力赶路，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除了抓住钟翰，他们此行的目标又多了一个。
得到了保证的棠颂依旧心潮澎湃，有点收不住劲。为了缓解情绪主动打开卡拉OK开始飙歌，在《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旋律之下气氛很快再次燥热起来，刚刚才得知疫苗成功在望的好消息，众人比之前更嗨，就连拿着刀叉优雅进餐的叶生花都被迫加入战局，震天的歌声和欢闹久久不散。
这顿晚餐一直闹到将近零点才算结束，童童早就撑不住靠在许歌怀里睡着了，被许歌抱回了左边那辆房车。
沈十安跟沈寻单独睡在中间那辆，因为进化热尚未结束还有些低烧，精力略有不济，回到房车后冲了个澡便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沈寻从淋浴间出来之后将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了一点，紧挨着沈十安也躺了下去，刚把人揽进怀里，房车窗外忽然响起两道极轻的敲击声，随后有人压低声音喊道：“寻寻，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