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姓喻的竟然在你们村?
拜祭过温野菜的爹娘后, 喻商枝的心仿佛就踏实了下来。
哪怕那只是两座坟茔,他也觉得对二老有了承诺和交代。
身旁的小哥儿前二十年里大半都实在过的辛苦,而今这个接力棒交到了自己手上, 他必定会担起责任,好好待温野菜, 且照顾好二妞和三伢。
当务之急就是在村子里开始看诊一事,届时无论进项多少,总能为温野菜分担些许。
至于采药、做澡豆等事, 也都在喻商枝的脑子里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但这两件事, 想来还是眼睛恢复后做起来效率更高, 如今也只好暂且延后。
这日天气晴好,温野菜一早忙完就搬出好几个破瓦罐, 预备种姜。
清明前后正是种姜的季节,第一道工序就是把将封进罐子中的土里,等待发芽后再移栽到地里。
喻商枝原来对这些一窍不通, 原主更是个四体不勤的,记忆也指望不上。
但以后居家过日子,既是农户,哪能继续五谷不分下去?
所以温野菜做事时,他就陪在一旁, 认真请教。
温野菜在村里是小辈,这些事情都是跟老一辈学的, 素来只有他请教别人的份,除了家里的一双弟妹, 什么时候指教过别人?
但眼下小郎中的请教, 却让他十分受用。
“一般过了立夏, 这里头的姜就发芽了, 到时候翻翻后院的土种进去。我一般就种一垄,够吃就行。”
姜就是个调味的食材,素日做菜加一点进去罢了,用得不多,可没有却万万不可。
尤其是温家常吃野味,需要烧姜去腥。
温野菜说完就把一头姜埋进土里,听得一旁的喻商枝开口道:“不知后院里空地多不多,若是地方够久就多种一些吧,生姜亦是药材,不少方子用得上。”
生姜味辛、性温,可解表散寒,温中止呕,温肺止咳。*
除此之外,还能解一些药物和食物的中毒。
温野菜一听来劲了,“那就多种,后院大得很,待我一起翻出来。除了姜,今年各种菜也多种上些。”
家里多了一口人,二妞和三伢也眼见得长大了,多花些力气种菜,等成熟采摘的时候就能发现好处。
喻商枝却想得更远一些。
“暂且别都种上菜,余些地方出来,留给草药。一些罕见的药材,在山上生得不多,但若是有种子,我说不准能种出来。”
他小时候泡在书房和药田两个地方长大,熟悉各类药材的种植、培育乃至病虫害的解决方法。
这会儿的“说不准”,也是因为暂且没摸清斜柳村的气候与土壤,才在话里留了些余地。
温野菜遂想起喻商枝说,半坡村的秦大夫家里还有一亩药田。
不知道种药的田地对肥力要求高不高,如果不太高的话,说不定可以先置办一亩用着。
他把这想法同喻商枝说了后,喻商枝道:“对肥力要求不高,可田地也不能太贫瘠。”
“那就好说,等着和村长打个招呼,若有合适的田,让他帮咱们留意着。”
既要多种,姜种就要多封一些。
喻商枝也挽起袖子加入进来,温野菜怕破瓦罐割了他的手,专门寻了两三个完好的来用。
到了最后,家里的瓦罐全都上阵,很快在身前排成一列。
大旺和二旺既好奇,又不喜欢生姜的味,时不时地走近又跑远。
杨红儿从院子外探进身子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温野菜用袖子蹭了蹭额头上的汗,刚好和杨红儿对上眼。
“嫂子来了,快进来坐,我洗洗手。”
杨红儿客气地笑了笑,进了院子,但没往里走。
“喻郎中也在呢。”
他一开口,喻商枝就听出是杨红儿,循着声音的来源开口问好。
打完招呼,杨红儿冲端着水盆出来的温野菜道:“我就不坐了,就是路过,想起有件事跟你们两口子说。”
说罢他看向喻商枝,“喻郎中上回不是提了一嘴,说我这头疼的毛病可以熏艾,但是做艾条得用陈艾,不能用新的。巧的是我家前些日子收拾院子,从个旧柴房里翻出一大捆艾草,干得一碰就碎,不知道放了几年了,估计是以前采来熏蝇子,后来东西越堆越多就忘了,不知道这样的能不能用,要是能用我就给你们送来。等做出艾条,我照价买。”
杨红儿知道就算是照价买,喻商枝卖的肯定比镇上便宜,因此才愿意跑这一趟。
温野菜看了一眼喻商枝,见喻商枝道:“只要不是放了五年以上的,就能用。”
杨红儿笑了笑,“我寻思五年不至于,两三年该有了。”
有了陈艾就能做艾条,家里人也能用。
温野菜当即道:“谢谢嫂子,回头做出来给你送些就是。你要不忙,我跟你过去一趟拿来,正好我有事找村长。”
得知温野菜是因为想置办田地,杨红儿不禁称赞道:“你看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多红火。牛车买了,如今又要买地了。”
对于村户人来说,有手艺就比只会种地强。
喻商枝懂医术,温野菜会打猎,杨红儿忖着再过几年,怕是温家就会是村里数得上的富户了。
闲话说罢,温野菜去柴房捡了个筐背上,杨红儿却说一个筐恐怕不够。
喻商枝听在耳朵里,站了起来,“嫂子,阿野,我和你们一道去。”
总不能光在家当闲汉。
杨红儿瞅见喻商枝拿起筐子背上,不由地侧首看向温野菜,低声问道:“喻郎中的眼睛如何了?”
温野菜知道杨红儿问这个问题,也不是想打听别人家的事。
单纯是自己之前放出了话,等喻商枝眼睛好了才会让病人上门,不少人都盼着。
喻商枝恰好走近了,听见后抬了抬唇角答道:“还没好全,不过借着竹竿不耽误走路,也能干点活帮帮阿野。”
温野菜见喻商枝说什么话都要捎带上自己,又是当着杨红儿的面,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神情虽如此,动作上确实十分熟练地搀住了喻商枝的胳膊。
杨红儿是生养过的哥儿了,哪能看不透这点夫夫之间的小九九?
把那点忍俊不禁按下去,他说道:“这就好,等眼睛好了,什么事都不耽误,你会医术,菜哥儿会打猎,别说起新屋,再过两年青砖大瓦房都能盖上。”
既话说到这里,喻商枝就顺道提了一句。
“我和阿野商量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不等了,最近就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看诊用。乡亲们若是不嫌弃我眼睛还没好,尽管上门,什么病都能瞧。唯独有一点,家里药材不齐全,怕是抓药还得去镇上。”
杨红儿闻言欣喜道:“这是好事,咱们村以后可算是有福了。过去看病都要去外村找那个姓吴的郎中,要么就是去镇上。一会儿到了家里,我也跟阿爷说一声,让他帮你在村里宣扬宣扬。”
再次听到吴郎中的名字,喻商枝和温野菜都变了变脸色,但没说什么。
他们和杨红儿没熟到那个份上,说出来倒容易显得是同行相轻。
要出门前温野菜同二妞与三伢说了一声,又把大旺和二旺都留下看
就在村子里,不走远路,犯不着带狗。
况且猎狗凶悍,要是跟过去,不仅杨红儿害怕,村长家其他人也害怕。
一路上村里人见喻商枝和温野菜跟在杨红儿身后,眼神里便多了几丝探究。
要说这温家也是运气好,好巧不巧地和许鹏家是邻居,如今眼看着在村长面前也说得上话,还和杨红儿来往起来。
以后必定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了。
很快到了许百富家门口,他家人丁兴旺,四代同堂,家境也殷实。
虽未分家,可因老屋实在住不下,各房都安置在各自的跨院里,院子相互连通,放在村子里已算是十分气派。
“前头就到了,你俩稍等,我去喊阿爷,再去院子里把艾草抱来。本来想抖抖灰的,一抖叶子就掉了,就单纯重新捆了一遍,旁的没动。”
杨红儿把两人安顿在门口就去找人了,家里男人都还在地里,不到饭点是脱不开身的。
但他阿爷年纪大了,家里儿子孝顺,轻易不用他下地。
况且当村长也不轻松,成日睁眼就是一堆大事小情。
不多时许百富背着手出来,温野菜拽了拽喻商枝的袖子提醒他,两人齐齐喊“村长好”。
许百富点点头,示意两人跟着他进屋。
“我听红哥儿说喻小子要开始在村里头看诊了?”
喻商枝遂把自己的考量简单讲了讲,大家都在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也未说什么漂亮话。
乡村草医多半也没有什么济世救人的大宏愿,无非和木匠、屠子等一样,有个本事养家糊口罢了。
许百富是办实事的人,听喻商枝有往后踏踏实实在村里做郎中的意思,当即难掩一脸欣慰。
“好啊,这是好事情。你能在咱们村当草医,全村的人都该谢谢你。”
喻商枝忙道:“村长您老人家哪里的话,称不上谢不谢的,也是为了赚口饭吃罢了。”
眼前的后生有礼有节还知进退,许百富自觉斜柳村这些年风水愈发好了。
甭管是嫁进来的姐儿哥儿,又或是像喻商枝这样入赘的,都是本本分分的人。
他勉励道:“你和菜哥儿都还年轻,只要肯上进,日子定是越过越好的。只是你这眼睛的毛病还未好,注意着歇息,别太劳累。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
温野菜听到这,赶紧顺杆爬道:“村长,正巧还真有事麻烦您。我们家往后还想多买几亩地,想劳驾您帮忙留意着。”
温家只有三亩地,阖村无人不知。
过去也是数得上的富户,焉知一朝家里灾殃接连不断,田产变卖了大半。
当初卖出去的十几亩肥田,而今也收在村里好几户人家的名下,每年收成喜人。
但许百富看向温家哥儿和上门的年轻相公,觉得这小两口未必等不到苦尽甘来。
他很快答应下来,“是该再置办几亩,不然打的粮食都不够自家吃。就是肥田不多,难得有的也都紧着自家种,少有往外卖的。”
温野菜便又道:“差一些的也成,总比没有的好。我们家还想辟一亩药田出来,商枝想种些药材。”
许百富不太懂种植草药一事,但既然对田地要求不高,说不定好办些。
“既如此,村里若是有人折卖田产,我头一个告诉你们。”
待与村长将置办田地的事情说妥,许家那些陈年艾草也收拾到了前院里。
杨红儿一个人一次搬不动那么多,他婆母许韩氏听过这些艾草还能送给喻郎中换艾条,就也过来帮忙。
许清水家的大郎还小,今年不到两岁,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手里也拿了根艾条,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温野菜觉着这孩子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杨红儿一把将孩子抱起来,看喻商枝弯腰检查艾草。
只见他揪了一些揉碎,凑近了闻。
“这该是三年的陈艾了,拿来做艾条刚好。”
许韩氏在一旁听着,很是惊讶。
“这样就能分出来是放了几年的?”
喻商枝拍掉手上的碎叶与灰尘,由温野菜扶着起身,谦虚道:“因见得多些,久而久之也就能识得。”
两人把艾草装筐收走,临走时说好,等艾条做成就送些来。
回家的路上有村人见他们背着干草,便顺嘴问了一句。
之前温野菜也在村里打听过谁家有陈艾,没什么结果。
都说这家里一捆草好几年还不理出去的,那不得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懒汉?
今日借着从村长家出来,好些人注意到的工夫,温野菜索性放话,谁家能找到放了三年的艾草,他按两文钱一捆收。
放了几年的破草居然还能值一个鸡蛋,这消息一出来,各家人都纷纷回家一通翻找,没想到这一收拾,还真有几户人家收拾出来了些陈艾。
晚些时候,陆陆续续就有人提了艾草上温家的门。
其中有一人带来的艾草是一年多的,被喻商枝辨认了出来,摆手说不要。
其余还有三人的都收下了,三家各有一捆,统共给出去六文钱铜板。
本以为这就到头了,温野菜正打算关了院门,余光看见远处有个半大丫头提着一大捆艾草往这边走。
他眯了眯眼,认出这是孔瘫子家的闺女。
孔瘫子本名孔意,年岁不大不说,还是个读书人。
虽说一直没考上童生,可也是通晓文墨的,因此在镇上谋了个铺子账房的活计。
家里原本日子过得还行,可意外受伤瘫了以后,夫郎就抱着小儿子改嫁了,留下一个闺女和瘫子爹相依为命。
但他夫郎改嫁也是无奈之举,那会儿孔意就剩一口气,听说是买了人参才吊住,家里不仅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十几两的外债,是咬了牙卖地还的。
他夫郎若不走,小儿子怕是早晚也要饿死。
若走了,家里还少两张嘴吃饭,未尝不能熬过去。
只是苦了孔麦芽这个丫头。
“温大哥,我听说你家收干艾草,你看这捆成不?”
低下头,便见着空麦芽穿了一身旧得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裤腿都短了好长一截。
算起来就比温二妞小两岁,还真和个麦秆似的又细又瘦,温野菜在心里叹气。
他扬声叫了喻商枝过来检查艾草,得知年份也够,就说回屋去掏钱。
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套温二妞的旧衣服,洗得发白了,但都是完好的。
孔麦芽看出温野菜的意思,却只接过了两个铜板。
“我爹不让我随便拿别人家东西,谢谢温大哥,我先走了!”
说完就撒开脚板子跑了,温野菜喊了两声也没把人喊住,只好回过身来。
喻商枝弯下腰伸出手,摸到地上的艾草后试着提起来。
其实这一捆的分量比前面几捆都少一些,但温野菜还是依言给了两文钱。
进屋把孔麦芽送来的艾草和先前的丢在一处,地上难免激起一些浮土。
温野菜拉起喻商枝的手,两人齐齐往后避了一下。
“说来也快两年了,他瘫了的那年小儿子刚出生,他想着出去多做点活计,也给儿子攒点家底,于是冬日里从铺子做完活,又去码头帮人扛大包。哪知后来赶上一场雪,听说是推板车的人脚一滑手松了,落下的齐人高的麻袋直接把他压在了下面,胸口以下都瘫了。他家如今全然靠着当初孔意夫郎改嫁时留下几两银子,和孔麦芽偶尔上山采些山货,去镇上卖了换来的银钱勉强糊口。”
温野菜虽然以前不常和村里人打交道,可孔瘫子家这事情当初闹得大,他就是不刻意打听也知道了个完全。
何况他自己也有过和孔麦芽一样,小小年纪就要为养家犯愁的经历,平日总会多留意几分。
“那会儿孔麦芽才多大?听说她小爹带着小弟改嫁那天,她追出好几里地。”
喻商枝听罢,一阵唏嘘。
胸口以下截瘫,肯定是当初被重物砸伤了脊髓,又过去三四年,想也不能完全好了。
不过具体境况还不知如何,若是两臂、手指还有些行动能力,自己说不准可以帮上忙。
喻商枝想到这里,就问了温野菜,温野菜却也不知道孔意的实际病情。
“他自从瘫了后就再也没出过门,说实话,村里人都说,他这般活着,也是纯然在世上受苦。”
喻商枝听了这么个故事,也是心有不忍。
加之听温野菜说,他悄悄地接济过孔家好几次。
因孔意不愿接受旁人的施舍,他只得每次把东西放下就走。
“但我每每去放的都是些猎货,要么是野鸟蛋之类的,八成孔麦芽也猜出是我。但凡过上几天,家门口就会多些鸡草、柴火,有时还有菌子。”
喻商枝知道温野菜有心帮孔麦芽一把,便道:“回头有空,我去帮他瞧一眼吧。”
孔麦芽还小,若是哪天亲爹也撒手去了,可就彻底没人护着了。
艾草既收进来,又不需再行晾晒,喻商枝的意思是趁早收拾出来,做成艾条,也好存放。
一家人齐上阵,把艾叶都捋了下来放进麻袋,手上皆是沾满了尘灰,温野菜打了水来各自都用皂角搓了好几遍。
“桩子叔家有个淘汰下来的小石磨,村里人若是想磨个什么东西,就去他家借用,只要走时割块豆腐就成。先前路过时我碰见桩子婶,还同她提过一嘴。”
既这么方便,下午又没旁的事,算着上午过了桩子家卖豆腐最忙的时候,夫夫两个便提着艾草一起去借石磨。
去时先在院门外等着,温野菜扯着嗓子喊人。
桩子媳妇很快出来,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笑模样。
在说明来意后温野菜注意到,她的笑容在看到喻商枝时明显僵了僵,愣了一下后又恢复原样。
“石磨在后院,菜哥儿你是知道的,尽管去用。”
喻商枝听着温野菜同桩子媳妇的寒暄,没有多想。
他本就与人不熟,对桩子家的唯二印象,就是上回胡金氏闹事时桩子媳妇站出来替自己说了话,以及他们家是卖豆腐的,豆腐做得确实不错。
来到后院后,两人没有耽搁,很快把艾草放进磨盘,开始研磨。
这个石磨比较小,全靠温野菜人力推动,速度倒也尚可。
磨完一部分,温野菜就拈一撮放在喻商枝的掌心里让他检查一下,确定细度可以后,便由喻商枝举着口袋,将艾绒尽数扫进去。
两大筐冒尖的艾草,足足从午后磨到傍晚,温野菜愣是在三月天里出了一头汗,两人身上沾满了浓郁的艾草味。
收了工,温野菜从后院的水缸里舀了水,把磨盘仔细地冲洗干净。
村里人来这里磨什么的都有,若不打扫,下一个来的就要骂娘了。
喻商枝则在一旁掂量着手里艾绒的分量,按照上一世的经验,一斤艾绒可以卷成大约二十根的艾条。
艾绒的出产量不高,从前喻氏医馆只用最上等和略微次一等的黄金绒,取绒比例分别在五十比一和三十比一,也就是每五十斤、三十斤艾草才能出一斤艾绒。
而这回带来的陈艾,加上杨红儿给的那部分,把叶子打下来后也就剩三十斤。
如果追求这个品质,一大筐艾草才能得二十几根艾条,着实太不划算,也太奢侈。
所以喻商枝选的是五比一的比例,这个品质的艾条算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水平。
这么算来,眼前的一口袋艾绒能出一百二十根艾条,足够用上好长一阵子。
医馆将这东西卖到十文钱一根,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虽然艾草本身易得,但难在陈放、储存以及制作过程。
两人把装艾绒的口袋用草绳系好,小心翼翼地放回筐里。
温野菜已经听过喻商枝算的账,这些艾条若是拿去医馆,能卖一两多银子,可不能大意。
而从桩子家走时,依着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自然也没空着手,两人割了一块豆腐。
一家四口吃,炖一锅来上五文钱的就够。
温野菜数了五个铜板,把钱给桩子媳妇时却又发现她在盯着喻商枝看。
这要是换成年轻的姐儿或是哥儿,温野菜都要怀疑对方对他家小郎中图谋不轨了。
但桩子媳妇孩子都给桩子生俩了,实在是不至于。
“婶子?”
温野菜把手里的铜钱晃得叮铃哐当地响,桩子媳妇倏地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她显然也尴尬极了,收钱和切豆腐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慌乱。
温野菜嘴上道没事,转身时脸色却是一下子变了。
两人走后,身后的桩子媳妇却是神思不属地立在原地,反复在裙子上擦着手。
过了一会儿,桩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媳妇还在那里发愣,一眼就看出了关窍。
“菜哥儿两口子走了?”
桩子媳妇应了声,“走了。”
说罢又叹口气,苦恼地摇摇头。
“我总觉得喻郎中不该是那样的人,可杏姐儿也没必要诓我不是。”
杏姐儿便是桩子媳妇从前说的,自家那嫁去梧桐镇半坡村的小妹。
清明前两天她正巧和家里那口子路过斜柳村,机会难得,她相公又是个疼媳妇的,便答应她拎了些东西,过来探望娘家人。
回了娘家一起唠家常时,桩子媳妇提起了喻商枝,又说到秦老郎中给杏姐儿公爹治腰伤那事。
哪知杏姐儿当即炒豆子也不吃了,一下子从床上直起身子。
“姐,你说什么,那姓喻的竟然在你们村?”
桩子媳妇疑惑于小妹的反应,便道:“是啊,喻郎中入赘给了我们村的菜哥儿,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哥儿。还说往后要在我们村行医看诊,以后村里可算有个草医郎中了。”
杏姐儿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肃起脸皮说道:“姐,这人可不是什么好货,你们村的人可得留起神,尤其是别找他瞧病,我那会儿刚嫁过去不清楚,如今可是门儿清,那姓喻的气死了秦老郎中,不治死人就不错了,浑是个庸医白眼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