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满分是十分吗?
明天就要离开,节目组公布了第二站城市,是金拂晓和蓬湖发家的城市。
这次巢北就不揽活了,嘉宾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各自完成单人的直播任务。
金拂晓的手机未读消息很多,下播后基本在打电话,于妍也跟着她处理居慈心没办法处理的工作。
周七跟在妈妈酱身边,目送蓬湖去找乌透。
“戴不逾去哪了?”海族上岸的生物有部分精力旺盛,不用睡觉。
墨水乌贼就是其中之一,她常年戴着墨镜,工作人员都怀疑她是长期熬夜眼袋和黑眼圈太重不好意思摘下来。
乌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纯粹喜欢装酷,听说她喜欢的导演也是这种打扮。
蓬湖不太了解,更在意自己的药。
这几天靠着金拂晓,她的头痛略有缓解,虽然失眠对海族来说不算生病,但很影响她做人的作息。
“去给你找药了。”乌透面前全是机器,一杯冷掉的泡面杯沿上还挂着周七的章鱼火腿肠,“不过我也联系不上她,或许去深海了。”
“她上次给你发消息说了什么?”
冥河水母的药关系着蓬湖背负的诅咒,按照约定,她会定期制作出抑制诅咒副作用的药物,让海龟送过来。
负责海族港口接收的海蟹早就报告戴不逾出现了异常状况,给蓬湖的都是之前的库存。
她把蓬湖送到金拂晓身边,也是以防万一。
人类岸上的一个月和深海的时间不同,冥河水母就像魔法故事里用坩埚熬魔药的老太婆,人也顽固,不肯接受任何新事物,不然戴不逾早就引进工厂,让她批量制作了。
“说有人类投放了什么到深海,那片海域失联了。”
乌透颧骨很高,双颊凹陷,墨镜卡在鼻梁,显得她五官更是立体,也显得无情,“保不准又被捞走了。”
海族之间遵守的规则还是弱肉强食,但这仅限内部。
人类是外力,如果是正常的捕捞作业也没什么,毕竟不是什么海族都能变成人的。
但去往海底深处就很危险了,有些物种不喜欢上岸,人类却很喜欢挖掘深海的秘密,追求真理的永恒。
“你知道的,这段时间美容业又有新突破,好多知名人物都回春了。”
“比如你现在的脸,也有人相信是科技突破。”
灯塔水母的永生概念早就被人类捕捉,什么东西都有度,一旦突破了那个临界线,会面临物种濒危,那再怎么保护都于事无补了。
蓬湖:“诅咒破除,我想起所有,不会一直长这样的。”
她往后靠,头发还有染发液的味道,混着海盐,更不好闻了。
乌*透皱了皱眉,“所以进度呢,牺牲了我的真实身份,钻了诅咒的空子。”
她看向蓬湖,“她还是只有十分爱你?”
“很多次,我都想把一切都告诉她。”
“海底的世界,同族,我们是怎么生活的。”
室内只有她和乌透,蓬湖的音色本就冷感,听起来很空,现在却含着很多遗憾。
“听说你几百年前就在人类的游轮上生活了。”
“应该知道,爱不是模糊的,过去也是爱的一部分。”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爱人就必须生命中只有彼此,我也不是没有觉得恋人之前有过恋人,就不纯洁了。”
乌透嗯了一声,“金拂晓在你之前没有别人吗?”
蓬湖捏着周七刚才给她的硬糖,“没有。”
乌透又问:“你真不介意她在这六年间有过别人吗?”
蓬湖笑了:“我这六年人间蒸发,婚也离了,她当然是自由的。”
“我还以为你想要独占她。”乌透经常隔着镜头观察她们,导演的耳返能听到更多的声音。
哪怕这三对各有瑕疵,她依然不知道解构感情。
“以前时间是无限的,”蓬湖闭上眼,“什么都不用想,活着就好了。”
“海上的日出日落也就那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就很喜欢,还有人专门来看,因为日升日落欢呼。”
“有什么可看的。”
蓬湖笑了笑,“当时我躲在礁石后边,不懂。”
“我扒在轮船上也这么想,”乌透摘下了墨镜,那双眼睛比鲸鱼还幽深,“他们喝酒、跳舞,每天也过得一样,好像什么都可以聊,管这种只能待在船上的日子叫度假。”
“后来炮火连天,海上也有很多尸体,死人比死鱼还多。”
墨水乌贼揉了揉眼眶,“我忽然又开始怀念那样的日子,音乐、舞蹈、日出日落都是很珍贵的。”
窗外是深夜的月光,偶尔能听到外边人走动的声音。
深海是没有月光的,但有前辈带回来的,会发光的珍珠,就像海底的月亮一样,周七总是喜欢去那边玩。
“万一。”
蓬湖说:“我是说万一。”
“如果满分是十分呢?”乌透打断蓬湖的话,“你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吗?”
“想过。”
蓬湖摇了摇头,“但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可能吗?”
“你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什么都不能说的恋人,和你度过余生?”
她在镜头前能毫无顾忌地显露爱意,工作人员吃饭的时候也聊起蓬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也有人说朋友问蓬湖是不是演的。
她在金拂晓面前是一个样,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
至少在同为海族的同伴眼里,太过凄清,也过分哀愁。
如果生命只剩最后一个月,你打算怎么过?
乌透都不敢做这个假设,一旦认真思考,会觉得还有遗憾。
就像很多孩子准备的高考,勤勤恳恳数年,学了无数知识,依旧没人保证自己掌握了所有内容。
欲望和知识一样无穷尽。
“但你们之前不是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吗?”这是乌透最好奇的地方。
虽然之前的单人采访金拂晓也提过,无非是蓬湖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因为我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我不是人。”
蓬湖看向乌透,“我是以人类蓬湖的身份和金拂晓结婚,生活在一起的。”
“感受到族群召唤的最初,我不敢相信。”
那是灯塔水母族群特有的联结,一个族群都有一个头领,用周七的话说,水母王虽土也算完美概括。
蓬湖是灯塔水母那一代的领袖,她也有自己的任务。
室内也有录像的灯闪烁,蓬湖不知道此刻的金拂晓陷在阳台的沙发,隔着玻璃门的周七和路芫一起拼帐篷,她戴的耳返里是蓬湖和乌透的声音。
这个时候音频切断了。
她满脑子都是蓬湖要吃的是什么,诅咒又是什么?
我是解药是真的,那满分十分又是什么?
她们海底的东西都是谜语人吗?
难道说出什么关键词就会天打雷劈。
这样以媒介的形式让我听到就不会天打雷劈了?
那蓬湖现在没有药了会怎么样?
生命只剩一个月??
金拂晓头痛欲裂,忽然玻璃门传来敲击声。
蘑菇头小孩趴在上面哈气,现在天气不冷,哈气毫无效果,她似乎有些生气,又从斜挎的鲨鱼包里拿出一支笔,画了火柴人。
三口之家。
那是金拂晓从没想过的未来。
她没想过做妈妈,更没想过蓬湖要做妈妈,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好妈妈。
她的妈妈是个普通的渔村村民,风吹日晒,很爱说脏话,偏心也很明显。
最喜欢吃油炸过的花生米,也是在那样一个散发着花生米味的夜晚说:金芙,你不要念了,让妹妹念。
和你姐一样早点结婚,这样日子安安稳稳过下去,也不错的。
金拂晓不知道哪里不错了。
她当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她看着周七,心想我的女儿也不用过这样的生活。
蓬湖不是人,那周七肯定不是。
阳台门打开,周七走到金拂晓面前,双手背在后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妈妈酱,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吗?”
金拂晓把她抱在了怀里。
夜晚的星星很明亮,金拂晓可以准确地说出星星的名字,周七的眼睛也亮晶晶地,问:“妈妈酱好厉害。”
金拂晓:“是吗?我小时候看书学会的。”
周七欲言又止,金拂晓捏了捏她的鼻尖,“想说什么?”
“妈咪说妈妈酱最讨厌看书了。”小朋友眼神游移,似乎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
“读书和看书是两码事。”
金拂晓没有周七想的发脾气,她只是抱着小孩随着藤椅沙发摇晃,“这些东西挺有意思。”
“小七喜欢看书吗?”金拂晓问。
小家伙在大人眼里屁点大,金拂晓这么点大的时候就帮父母干活了,城市里的小朋友上幼儿园之前就有培训班。
公司也有比她年长的职员,对孩子的规划头头是道。
金拂晓偶尔听听,并不放在心上。
人生有太多意料之外,譬如她遇见蓬湖,有了晨昏这么大的公司,没想到蓬湖会离开,更没想过蓬湖会带来一个小朋友。
意外的小朋友摇头,“好多看不懂,我喜欢妈咪念给我听。”
金拂晓问:“她就看得懂了?”
“以前拼音都不会。”
蓬湖以前大字不认识几个,金拂晓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文盲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糟糕的。
老板捡她回去还给她取一个笔画那么多的名字,蓬湖光写自己名字就要写半天。
后来她们离开鱼丸厂,金拂晓不忘把蓬湖送去补习,去买特价点读机还要和老板解释是买给妹妹的。
蓬湖站在一边,说我比你大。
她有猜测过蓬湖的来历,长成那样或许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的孩子,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被人抛尸什么的,没想到活了,失忆了。
其实那年金拂晓就想过,或许会有家人找到蓬湖。
只是时间磨平了她的担忧,在她以为会和蓬湖永远在一起的时候,蓬湖不见了。
“妈咪又不是傻子,她只是失忆了,以前知道的,现在还是知道的。”
周七喜欢金拂晓的怀抱,不像大水母妈咪那样有点冷。
蓬湖存在她身体里关于金拂晓的记忆,她本能地亲近对方。
“妈咪看得懂的。”
周七亲了亲金拂晓的脸颊,“妈妈酱也能感受到妈咪对你的爱吧。”
她的脸颊圆圆,让人很想摸一摸。
金拂晓嗯了一声,“但你们有难言之隐不是吗?”
她怕周七不懂成语,“不能说的秘密。”
周七嗯了一声,试探着问:“如果妈妈酱给妈咪的爱打分,你会打几分呢?”
金拂晓:“一分。”
她毫不犹豫,周七愣了半天,嗷嗷哭了。
哭声惊动了和乌透交流下一站更换地点去海边的蓬湖,她迅速上楼找孩子,看金拂晓怀里泪水决堤的孩子。
站在隔壁露台和舒怀蝶自拍巢北探出头,“哇,拂晓姐,你连自己女儿都哄不好啊?”
舒怀蝶试图给周七递一块奶糖,被蓬湖拿走了。
蓬湖熟练地抱起孩子,举高高问:“为什么哭了?”
周七噘着嘴喊妈咪:“我想回家了,我想稠鱼了,想和海胆一起玩。”
巢北笑着说:“这孩子在水族馆长大的?”
金拂晓若有所思,心想家里的超大鱼缸刚好可以养孩子。
蓬湖逗了周七几下,把孩子交给巢北玩了。
于妍关上门,蓬湖问懊恼地拍着脑门的金拂晓,“和小七说什么了?”
金拂晓:“不说这个了,先说说你的药。”
“我都听见了,没药你会头疼到睡不着觉,非常虚弱,那要怎么办?”
“和你说过了,”蓬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一瞬间和金拂晓印象里的工厂一枝花重合,“芙芙,只要不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多做多爱就是我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