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之谭少

作者:空梦

第113章 谭少外篇1-9完

第113章 2090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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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家里现在关系算是彻底完了。

当然,如果范家人还把我当家人算的话。

今天早上出门时,我特地跟我哥范宗明说:“你看我用什麽脸对他们的好?这个还是这个?”

我先板了下脸,再换了幅对手下常用的皮笑肉不笑。

结果我哥说,“有正常一点的没?”

我思考了一下,耸了下肩,决定还是假笑。

七妈还是很疼我的,至少表面是。

其实怎麽说,对不住她的是我,当然,我哥也挺对不起她的,我也不想把罪老往自己身上揽,终根到底论谁对不起谁,这还真不好说。

要是当年我哥没护得紧一点,当时白痴的我也就被算计死了,那范家可没哪个能逃得了干系;可我好好的活下来了吧,也不一定得感激我哥,他可是从头至尾没打算放过我。

这算术题一算,我脑门又疼,前几个DH刚跟范宗明谈判,见到我就哭爹喊娘,说范少将甩狠招,搞得他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这事都想告诉他。

而我更难,有时性事正进入高潮时,我冷不丁的还要想著别腺上激素猛地高涨时,那根子爽到了,脑袋却傻B了说出点不应该说出来的事来。

我哥以前深入敌後还能安全退回的事可不是闹著玩的。

七妈还不死心,洪小雯也来了。

这大大小小一家的人都知道我是完全爬上我哥的床了,可硬是不死心,都妄想他左拥右抱一个也不耽误,偏生的,那洪小雯脑门被挤了这麽多年也没见好,还配合著来。

比起死不撒手,她可没比我有差。

害得我想对她有多过於的意见也不怎麽好意思,毕竟我再混帐,也不能对她那些其实我也干过不少的类似的事口出恶语。

我哥也绝,坐一旁跟几个没家没室在这里过年的几个军官谈论国外动态去了,完全不管这边死活。

瞧瞧吧,终极大BOSS永远都是那个不动声色的,其它的,就是小喽罗的命了。

我脸上戴著温和又美好得一塌糊涂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头的笑坐在我七妈旁边,她捞出本小孩写真,说这是谁家谁家的,很可爱,你哥这麽俊,基因在那以後生出来的肯定得更好;这是跟你们一起长大的小胖的,人家生了俩,超生了,我们家只要生一个就好,不管男孩女孩;啊,这是你大哥的新媳妇生的,才四个月,老可爱了,听说鼻子特别像你哥……

听到这,我连忙打断,好奇地问:“大哥又娶新媳妇了?”

七妈笑著说:“是啊,人家有了……”她说了半句,又要接著翻小孩照片。

我赶紧问:“这都第几个了?”

七妈的话终於被我打断,笑容淡了下来,偏头说:“第五个了吧……”

我大著喉咙对著另一旁的人喊,“哥,我们家大哥这到底要娶多少个啊?这都五个了……”

丫的,我让丫躲,还好没躲到楼上书房,要不改天老子要DH压条件,让你们TMD军部愁得连年都过不好。

我哥看向这边,评估了下形势,可能觉得他要是再不来掺一脚,他会得不偿失,终於提起他尊贵的脚往这边走了。

他进了过来,坐我椅子上,把下巴抵我头上看了眼照片,揪了下我耳朵说:“又生了个儿子,你改天看看去。”

“他这些年的女人替他生多少了?”我一脸严肃,“我好准备红包个数。”

七妈在旁边笑,“你啊,又贫……”说著,也不知道说什麽了。

我连白眼都懒得翻,丫肯定生得不少。

我算是明白了,这些年范家的新丁一个一个的添,自家儿子一个都没踪影,换谁家的母亲都得急。

可再急也没办法,这又不是我说了算,也做得了主的。

真正的正主什麽时候为谁妥协过了?

真是,全把我当冤大头玩儿,把我跟他们一样也其实拿正主没办法的事实完全忽略。

这可真像他们这些年干的事。

洪小雯今天的壁花当得不错,范宗明先生只先前礼貌性的一点头之後就再也没理她了。

七妈抽空跟我“谈”完之後,时间浪费得不少,只好跟著帮忙的几个阿姨做年夜饭去了,今天尽管范家的九家人是各过各的,但因为一起过年的军官不少五个,要准备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洪小雯去了厨房帮忙,中途我这个走私军火商跟国家军官不是一丘之貉明显不和,我一靠近点他们就顾左右而言他。

我懒得打扰他们这难得的闲聊,这帮为国献身的可不是我寨里那帮土匪,闲著没事了可以什麽都去干,他们这些人一年可难得有几天假可以用来聚在一起打屁,所以我去了厨房拿吃的,刚走到中途就巧遇洪小雯,我正要错身而过,哪想,洪小姐不淡定了,顺了下她的美丽长发,说:“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我看看前面,再看看後面,全没人,刚才来来回回拿东西的帮佣阿姨这下全不见了……可真巧,不谈都不行了。

洪小雯说:“你们可以在一起,我只想要个孩子。”

我听得差点懵了,可能在那帮睚眦必报的土匪窝里当老大习惯了,老是想著占人便宜而不是让人占我便宜,如今遇到这麽一圣母,都不知道怎麽办才好。

我苦恼了一秒,“你跟范宗明说去吧。”我很诚实地跟她说。

我自己这境地,还是他给的,跟他说,这才管不管用。

至於他给不给,得看他的意思了。

“你不肯?”她冷冷地看著我,明显的一丝温和都伪装不出,看得出来很是恨我。

我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

TMD就没人知道,这事,不是老子说了算的吗?

这女的肯定是脑袋被挤了之後又被驴踢了,才会硬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我干脆不理,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个苹果咬了口,指了指前面客厅的门,再次厚道的让她找正主谈去。

刚转身,就看到了我七妈拿著!面杖站在厨房的大门口,我朝她笑笑,没等她说什麽,就嚼著苹果快步离了开。

我觉得,就算事到如今,我哥还是没有忘记考验我,瞧吧,今天上的是毅力课,但我还是完成了这任务,从始至终头脑冷静,脸笑得像院子长得圆圆的黄菊花,表现完美得就像口里又甜又脆的苹果,好就一个字。

我回到客厅,把咬了的半个苹果塞他手里,在他耳边说,“哥,咱们晚上好好谈谈。”我眼睛看著一旁跟某士官说话的七爸,同时伸出舌头在他耳朵里轻巧地舔了一下。

MD,玩我,我让你玩!

事实上,十二点一过,我没来得及好好回家跟他谈谈。

DH叫了我见面,我们坐在只有屏幕亮光的房间里,听著陈见涛跟我们说在南非的货跟人全消失了。

於是,DH留守北京,继续跟那帮连春机也不怎麽想休息的军部谈判接下来一年里我应该要对他们做的“义务”,然後我一个人去了机场。

路中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但还是没有开关了机的手机。

说了又怎麽样,怎麽样都是要走的。

再如何轻松玩笑般的话语也改变不了现实。

更何况这种情况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当另一个属於他的自己。

一批几亿美元的武器的失踪,可不是说著玩的。

寨里的人正在出寨的路上,光出寨的时间就得花上几天,不够时间跟我会和,我想到跟张健借人。

可张健在老家过年,这个强硬的男人在家的时间不允许任何事情打扰到,我一时之间竟然联络不到他本人。

我一个人首先不可能远赴南非,危险系数太高,但等下去,怕那边残余的一点线索会断,消失的货物跟人不能及时找回。

而老刑跟大方是当老大的第一个年,正是在此等大好时间建立最高威信的时间,自然也不可能从香港抽调他们过来。

人力适配到最後,还是只有我一人先暂时过去,然後等张健知道之後派人过来,或者再多等点时间等寨里人手到位。

我拿著临时到手的身份证,用围巾堵住了脸,机场内的空调很温暖,我的飞机在三个多小时後起飞。

我身上甚至一把枪也没有。

我想,如果下飞机後来接我的不是联络人而是敌人,这年我怕是要过得意义不凡了,举个手回敬一枪的礼貌都会做不到。

但事实上,情况没有想象的坏,只可能更坏。

惟一一个没暴露身份的联络人接到我,而後,我们在他的车上没说上几句话,他就在车上离奇死亡。

尔後,我被挟持。

没几秒,南非人著名的对利益的没耐性表现了出来,要求更多的武器。

陈见涛在视讯上见到我,嘴巴张成了个O型,可能没想到我束手就擒的速度如此让人惊豔。

可有什麽办法,还好南非人对於钱财的热爱暂时弥补了下我的待遇,我只被揍了几拳,而不是吃了几子弹。

来南非时,我对陈见涛说,我来作饵怎麽样?

陈见涛说,不行。

我说,不行也得行。

我跟他是各司其职,他是总管,查出出了问题;我是老大,清除所有叛徒。

所以,当运气不好刚刚送走了患爱滋病的弟弟就来拯救我的罗见到达时,我们彼此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因为,他没有时间好好悲痛,我没时间好好过我跟我哥“和好”以来的第一个春节,俩个人带著另个三个人在联络人背叛我们的南非去寻找我们的巨额武器跟兄弟。

果然,这是一个不值得庆贺的春节。

就算我已经决定了要好好跟我哥过日子。

连续几天的不断利用金钱攻势,我们找出了在车上离奇“死亡”的联络人。

他没死,只不过起了异心跟我玩“黑吃黑”──事实上,这方面他不及我优秀,因为结果是我赢了他输了。

当然我代价也不少,这次的生意还是赔了本。

运货的几个爷们也吃了不少亏,其中有一个断了手……

而货物让他们拼著就算死了也不便宜敌方的精神全部抛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洋。

我听著欲哭无泪。

妈的,这年过得真惨,才刚刚开始就赔钱。

我恨得把那几人又通通扔到了海里洗礼了一下,再暗自找了没人看见的房间反省自己的识人不清。

就一个尚不知道我底细的联络人就让我损失这麽惨重,我想回到寨里,又该好好整理一下地方联系人的用人制度了。

这一年,怕是想轻松一点也难了。

我还是相当怀念过去的,那时候,成天不是埋怨就是哭泣,闲得喝口水都恨不得花一整天来干。

现在只好用一秒的时间来怀念那种空闲的滋味,然後,想办法把一行缺胳膊断腿的家夥弄回国内。

当然,也包括不小心腿上又中了一枪的我自己。

但愿,还赶得及回去过元宵节。

我很想装得笑嘻嘻去见见范九叔。

听DH说,昨天他带了一个美貌的姑娘到了范家的聚餐上。

听说那姑娘长得很国色天香,DH说,就算是他这种阅人无数的老色鬼,见了也不禁心跳如雷。

那是一笑倾人国的美人啊,人间难得见此浑然天体的绝色……他长长的感叹著,可惜不是介绍给我的,是给范少将的,要是给我,我都要好好考虑一下背叛下你。

我家这九叔的本事真是一天大过一天了,这种美色也找得出来,弄得我又反省自己识人不清,还是小看了他。

我不过以为他只是个大树底下找好了自己位置乘凉的识时务的聪明人……哪想到,聪明是归聪明,只是聪明人也是分等级的。

世事总是不如人的。

当我想好好去见见那一笑倾人国的美人时,张健叫我去见他。

我从香港回到N城,张健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

这两年经济不太好,他的投资所得有限,尽管给我的那些钱没打算暂时要回去,但他也有点禁不住我的一再索取了,并且,他的新计划一到春节完毕就开始,说好了这次的钱我先得拿出顶上…

我也有点懊恼,这次的损失确实过大。

几亿元,可不是说没就可以没的。

“我去中东一趟……”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动身去钱最多的东西捞钱。

“来得及吗?”张健抽著烟,有点小烦燥。

我知道这些年他的余钱已经悉数给了我,这次不把他的资金周转接上,陈东肯定会插手管上他的工作。

而张健最厌恶他家男人插手他张家的生意。

“没事……上次有个酋长想跟我好好聊聊,他想建个小军队,我正好过去帮他弄个方案,也可以要点咨询费。”我笑了笑,把满杯的酒给吞下,得,这下好了,要去富得流油的国度捞钱了,那美人儿可有得是时间得到他了,这可真是天助她了。

“嗯。”张健只沈吟了一声,就没再说什麽。

我想,就冲著这麽些年我欠他的,就算明天我哥结婚,我也会什麽想法都没有坐上飞往阿拉伯的飞机。

DH那边传来消息说范宗明想见我。

只是我人已经到了中东,并且在酋长的行宫里帮他布局著军队的装备,一时之间完全不能走开,而且这胡子把脸盖得只看得见鼻子和眼睛的酋长给钱的痛快程度,没半年我是根本完成不了他给我的钱的工作程度的。

三月,参驮把第一批货物运送过来,随即留下帮我训练酋长的私人护卫队。

五月,罗见送第二批,装备配置已完成雏形,罗见留下,我回国。

比预期提前近二个月回北京。

我回北京那天,北京飞沙走石之後下了雨,泥水打在车玻璃上一片狼藉,车外面就算灯火辉煌也不甚看得清楚。

回到永宁,守卫看到我,行礼的身体绷得像跟弦,看样子显然被我的意外出现吓得不清。

我回到别墅,我哥不在。

家里也没有别的人的踪迹。

看来美人并没有成功进驻他的地盘,真是值得……我,可喜可贺。

我对著镜子里的自己挤眉弄眼了一下,洗了个干净的澡,舒舒服服地躺进了床里。

半夜有人进来时,我把手伸到了枕头下,等著人接近。

我其实除了伸手拿枪,并没有其它动作。

我知道是他……但他的接近跟任何人的接近一样,总是会让我下意识地摸著我的枪。

我想,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了,我信赖於我的枪胜过於任何一切了,只有它让能让我觉得安全。

他扭开灯那刻,我不著痕迹把手移到被子下,睁开眼看他。

他跟年前那样没什麽变化,一样冷静的眼,严酷的脸。

“回来了。”他说著坐下,亲了我的脸。

“嗯……”我伸出手抱著他的头,笑著问:“你怎麽样?”

“还行。”他动了动身,在我身边躺下,连著被子抱著我。

“壮了点。”他抱了一下说道。

我笑,“吃得好。”天天被各种肉类盛情款待,语言不怎麽通一到了用饭时间只好埋头苦吃恶补训斥一帮大老爷们的力气,不长膘倒也难。

“在家就吃不好了?”他摸著我的头发淡淡地说。

“哪啊。”我随便敷衍了一下,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接下来他都没有说话,良久,他说:“怎麽这麽久才回来?”

我也沈默著,最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在闭眼的黑暗中用嘴唇吻著他的脸,“忙啊,哥……我很忙,想松懈片刻也没时间啊。”

他顺著我头发的手顿住。

“好好睡吧。”许久,他在我耳边说。

第二天醒来,家里没人。

我出门时他来了电话,说中午一起吃饭。

DH见了我,跟我辞行,寨里派了大部份人出去,陈见涛召他回去。

临走他把近半年的资料给了我,一大堆照片,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那国色天香的女人。

资料里,这个确实让人惊豔得眼睛转不开的女人还有著哥伦比亚大学的法学博士学历,啧,真是才貌双全……再加上其父是某华人组织会长的头衔,可真担当上完美无缺了,配我哥刚刚好。

好得我都觉得这样的俩人确实挺适合在一起的,也只有像对方一样的人物配得起他们自己。

这要是成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看著资料发笑,想著这麽完美的一对要是结婚了,我得送上什麽贺礼才能表达得起我的祝贺之情。

午餐时,我正喝著橙汁看著报纸,电话就来了。

我哥皱眉看我,我朝他笑笑,把电话接了起来……先前他是把手机给了旁边的随行人员拿走了,可并不代表我得跟他一样。

“嗯,成……”陈见涛跟我说让我回去把接下来半年的安排给寨里兄弟说一下,我算了下时间,“就下星期吧,到时再安排,先这样。”

先在北京呆两天,再见次张健,就可以回了。

我刚要拿起报纸,他手在桌上轻敲了一下,旁边的随行人员把报纸给拿走了。

我只好看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吃起饭来。

直到吃完饭,他没说起那个漂亮女人,我也提不起太多兴趣去问,在餐厅分了开,他叫人送我回去,他则回公司。

刚到永宁,范戴立跟著潘越炎出现在了我身後。

我并不是很明白潘越炎,至少这两年并不是很明白,有一段时间见著我他似乎对我很惊讶,对於我的种种言谈举止变得有些收敛,甚至对我多了几分让我觉得好笑的评估。

而我家范九叔依旧风度翩翩,对上次的称得上不怎麽愉快的见面完全忘记,见著我露出长辈式的包容笑容,“看看,回来了还是谁都不让知道。”

我打开门,让他们进了房子。

“我只是帮宗明送东西过来,恰巧跟戴立碰上……”潘越炎轻描淡写,叫他後面的两个人把东西放下跟我点了头就走了。

弄得这下我对他有点不明白了……对我如此坦然?这可真称得上潘越炎对我最好态度了。

我失笑不已,看著他走向门,转头说:“那,九叔,你找我有什麽事?”

把外套扔到沙发上,去打开刚才放到客厅中央的纸箱子。

居然是箱我以前爱吃的榴莲。

可惜,他不知道,这玩艺我那寨里随处可见,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一点吸引力了。

我把纸盒给合上,对没有说话的范九叔挑了下眉。

范九叔把视线移到我脸上,叹了口气,“我想起以前了,宗明为了给你吃这个,跑遍了整个北京都没找到,後来还是我打了电话叫老友从千里之外癫了好几天的军车给捎了过来,你啊,吃著了还打你哥,怪他这麽晚才给你吃。”

我听得脑门疼了一下,忍著胃里突然泛起的酸涩笑著说:“以前不懂事嘛……”

我走向酒柜,发现黑色大理石的吧台後面没有酒,只好回头说:“九叔,喝水吧,酒肯定让我哥叫人给扔了。”

我去厨房拿了两瓶水,递给他时,范九叔直直地毫不掩饰地看著我说,“可你现在懂事了,你愿意他这麽辛苦地撑著?”

“九叔……”我舔了舔嘴唇,把酸水给生咽了下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别就凑热闹了。”

“少原……你任性一辈子,替他添了多少麻烦,你就从没想过为他著想一次,真正的替他想一次?”

范戴立隔著一段距离看著我,眼睛里是赤裸的指责。

而我站在属於我跟他的家里,让一个算得上家人的人毫不掩饰地像揭破真相一样的态度说著我的混蛋,我却觉得无话可说。

我想,我确实任性了一辈子。

只是前半辈子的任性是为了我跟他。

而这後辈子,是为了他跟我。

但却没有哪一刻只是单独地为了我自己。

可是,这说给听去?范家的人谁也不想听真相的……就算他们最优秀的范家人真的只想跟我过一辈子,他们也会拒绝承认。

他们向往的,是更加可以直接掌控这个家族中最优秀的男人……当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这个男人才会真正地归属整个家族。

可惜的是,没从他们的愿啊。

我就是那颗他们心中的定时炸弹,拆了一次又一次,老是不灰心地想真正拆掉。

不能强行拆掉,现在就打算用软手法来把我这颗炸弹给浇熄。

“少原,看在他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撑著你的天空的份上,为了他下半辈子轻松一点,好好想一想,”范戴立走近我,严肃著脸,“这次,如果他可以跟海外理事长的女儿结婚,那麽,他得到的不仅仅是你那点小打小闹的力量,而是整个华人圈子的外部力量……你应该知道那个女孩,也应该知道,无论哪方面,她都会是一个最好的妻子。”

我笑,点头,“我知道。”

“那麽?”他依旧严肃著。

我耸耸肩,“我会好好想想。”

他狐疑的眼神在我脸上扫了几秒,接著神色缓和了一下,把水放到桌上,“那好,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想想。”

我微笑著送了他出去……直到他开了车远走。

我看著那辆只有特权才能弄到的车牌号的车从视线里消失──再也忍不住失笑,为什麽这一个一个的,都认为我掌控得了我哥?

难道就没一个人知道,从始至终,都是他在撑控我吗?

晚上他回来,我正躺在他怀里舒服地翘著二郎腿哼著国歌看报纸时,他皱著眉想说话,但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

以前在大院时,范七爸爱看报纸关注国家大事……他也是,一到了早上就拿著报纸跟著看,从小就贪著玩儿的我自然不可能理解他那种关注时事的心态,只要他一拿起报纸受到忽视的我就会扑上去把报纸给撕了,然後塞到嘴里,逼得他不得不舍报纸就我陪我一起吃饭。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是临到我对世界时事充满满腔热忱了……可我这是被逼的,哪有纷争,我这卖枪枝弹药的商人肯定得第一时间掌握资讯啊。

他似乎无可奈何,把手里一叠商业文件扔到一边,没话找话般说:“九叔找你了?”

“嗯。”

“说什麽了?”

“还不是老一套……”我翻过海湾局势势力图的国际版,看向美国宣称即将展开对X国进行经济制裁的另一版。

刚看了两行字,我觉得时间不多,过不了两天又得走,还是好好陪他聊聊吧,於是放下手中的报纸,“我说,哥,这次让你娶的女人真的二十四岁就有了博士学位?”

他挑眉,把我的脸扳过,在我嘴上亲了一口,淡淡地说:“可能。”

“我二十四岁还在嚷嚷著要砸了你的车,不许你去跟那个姓柳的女人约会呢……”我感叹,这人果然跟人不一样,看,同样的年纪干的事都不同,我这连大学也只是被逼著念完的,如果他不加以干涉,我这还毕不了业呢。

“又如何?”他说得淡然,手伸进了我的裤裆。

我哼了一声,放开了身体,让他解开我的裤头……

他坚实的手掌包揽住我的下半身时,我呻吟出口,“是没如何……可,可是,比起洪小雯,这个堪称完美的女人更让所有人都期待你娶到手。”

“所有人?”他在我耳边轻哼了一声。

“当然……不包括我。”我笑,头往後仰,吻上他的嘴。

“别怀疑我对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他的唇慢慢在我脸上滑过,下一刻,来到了我的脖间。

“啊……”此时一声突然而来的刺痛让我反应不及下意识叫出了声。

他松开咬住我喉间的牙,抬起头,冷静地看著我,“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我说著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知道的话。

他钻进我身体深处时,那种全身被纠缠住的感觉又来了。

他是我的网,世界再大,只要他在,我都只是在他那小小的网里,无处好好安身,也无法真正离开。

到底,我还是不想看那个女人跟他的相处。

也不想现在就知道接下来要去面对什麽……我突然觉得有些懦弱,不是对於他对那个女人是什麽看法的懦弱,而是怕自己会什麽感觉也没有。

一年一年下来,我的情感匮乏得只知道我愿意去接受他帮我安排的路,对於他的占有欲已经完全跟以前不同了。

真怕亲眼看到了,我怕什麽感觉也没有。

也真怕,看到了也会心如针刺……这或许才是真正可怕的。

他这麽对我,我却还是为他心痛。

我低身吻他的脸,他睁开眼,问,“几点。”

“三点。”我说。

“不再睡会?”

我轻笑,“不了,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这麽快……”他摸著我的脸,手一伸,又把我抱到了怀里。

我在他温暖的颈首处无声地叹了口气,说:“没有办法,有事。”

临时又要决定去趟香港,必须要提前。

“嗯。”

“哥……”

他没动。

“哥……我要走了。”我起了两次身,他的手都没松开。

“哥……”我再一次叫出声。

他松开了手。

我走了两步,背後发出声响,传来他在黑夜里冷静又低沈的噪音,“看看,我的小宝贝,每次离开我一次走得比一次坚决。”

我只好转过身,看著那个躺在床头赤裸著上半身威严又冷酷的男人,“哥,这是工作。”

“恋知……”他叫著我。

我无声地看著他。

“笑笑,对我笑笑……”他说。

我扯开嘴角,却发现冬夜里脸早已僵硬,就算此时房内因暖气其实与春天无异。

“连笑都不会了……”他扯了下嘴皮,闭了眼睛,像是疲倦地说:“走吧。”

我看著他,我知道他有些难受,但我知道我不能走过去,让他拥抱我,或者我去拥抱他。

这些对於现在的我来说,要不起。

有些事情,为时尚早。

凌晨的飞机起飞时,机窗外一片黑暗,零星看到远处几点灯光。

老刑地那边说,得跟我借借魏方过去,後面加了一句,得久了点。

我应允了。

大方在昨天对手埋伏的枪战中,脑袋中枪,取出了子弹,但没有醒过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这一年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几件顺著的事。

老刑跟我把大方接回了深圳,到的时候魏方也到了,检查一遍下来,只说了不确定什麽时候好的这句话。

我回到寨里时,陈见涛见著我就苦笑,“主力都在外边,老大,守著这里我可虚得慌。”

我笑,参驮跟罗见在中东还得呆几个月,可没那麽容易回来。

“送周边的货我叫小组长们负责了,但这两批,这批是墨西哥,下批是罗马……有问题没?”陈见涛按了屏幕的摇控器。

“没……”我摇了下头,“你去找几个人跟著我,确定十八个人,六人一组,三班轮流。”

“你让人保护你?”陈见涛惊了,他知道我平时最恨有人跟我身边晃悠。

“陈哥啊……”我拿过摇控器,看著屏幕里的资料,嘴上说明著,“最近要我命的人可多著呢……”

“谁?”陈见涛皱眉。

“例如,”我翻著墨西哥的资料,发现这批货还是比较容易送达,还可以去美国绕一周,搞不好又可以吓死不少人,“我家九叔,或许大伯也有份,唉……”

我一想到可能我家那个从来不多说一个字严肃了一辈子的七爸也有份,不由得心情有点不好了起来,甩了手中的资料,“你去把人安排了就好,都要你全部信得过的,有一点存疑的都不要。”

“北京那边没放出讯息出来啊……”陈见涛眉头皱得更凶了。

“周艾缓……”我嚼了颗枣子,是青的,涩得很,懒得吐了,生硬了下去,“你去查查她父亲那个华人商会有什麽动静没有。”

“来……了?”陈见涛两条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巴了。

我好笑地看著他滑稽的脸,挑了个估计不涩的枣子扔进了口里。

“中校没说什麽?”

“我哥啊……”我嚼著枣肉,顺便把核也给咬成了两半嚼嚼吞了下去,“没说什麽,等著我跟那女人厮杀呢……”

想著,我是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他这桃花运怎麽就这麽好呢?一个一个女人全都为了他发了疯似的,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有点小理想,很恋弟的一个变态,难道就没人觉得这种男人其实是最不适合托付终身的?”

陈见涛又苦笑,“老大,你就别这样说了,谁都可以这样说,你说出来就别扭了。”

“有什麽好别扭的……”我叹口气,“安排安排吧,我把这桌上的东西看看……”

陈见涛点头,走几步又回头,“中校真不管?”

“不管。”我很确定地点头,他要是管,就不会让范戴立一次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相信永宁那扇大门,就算是希特勒复活想进来,也得先问过他答不答应。

陈见涛想说什麽,没说,像是想不明白地走了出去。

其实,有什麽好想不明白的……我哥说得明白了,他只管大事,小事就全给我了。

我能处理得了,就呆他旁边。

处理不了,哪天让人能好好处理掉就在那坐地而亡吧……他能为我做的全都去做了,我不争气,他也没办法了。

他确实是个好哥哥,逼得我成了一个强者。

只是,从来都不会是一个好情人。

更,不可能会成为一个爱人。

但,有什麽好说的。

我成了一个让太多人头疼的走私犯……还让谁都不知道我的真正底细,连他也不知道我真正的老巢。

多麽傲人的成就……有谁能想到九年前,我是一个如果他不给零花钱就没法吃喝玩乐被饭店经理请出客房的混世魔王?

从墨西哥到美国,又花了我一个半月时间。

从美国狼狈逃回来时,作为小组组长的AM说:“头,我不知道,你黑白两道得罪也就算了,现在灰色地带的家夥都找你麻烦,你说你怎麽办?”

“我不是有你们吗?”我很是信任地看著我的手下们。

那一个个的国际通辑犯全都低头,决定不对我作出承诺。

我耸肩,看来只有年终分红跟武器才能留住他们了。

夏天快要过去,我再次飞到北京。

从以前的真正离开到现在,十年已过。

回头看看,无论外表跟里面都是跟以前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我还是我,就算变了还是。

这次我没有回永宁,去了DH的住处。

DH跟我说,上次卖给中东的导弹,被人找上来了。

我这回永宁肯定讨不著好,DH被缠了两个多月,他们就等著我出现好跟我进行一次决定性的会议。

“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底限,要求我们把技术人员交出来。”DH调出影像资料跟我说。

“明天捎把好枪去,让他们指著我的头。”我是真的无话可说了,真是吃白食也不是这种吃法,这军部要我的人跟要我的命有什麽区别。

“那麽?”DH作记录。

“给他们一枚,让他们拆著玩。”我说出结果。

“嗯,那麽这次交的情报呢?”

“我拿回点资料,他们会觉得满意的。”我头又疼了起来,在美国被联邦警察追著屁股半个月搞来的东西又要被这群孙子拿走了。

“老大……”DH很同情地看著我。

我摇头,让他闭嘴。

把明天会议可能提到的事情做好了安排已经是凌晨四点,我抽著烟,泡了个热水澡,就差不多时间已经到了。

进会议地点时,陈见涛来了电话,说:“周艾缓也到。”

“什麽?”

“她作为记录文员,第一次出现在谈判桌上。”陈见涛说。

“这可真是好消息。”我笑,让人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带武器。

前面,几个以前老见到的正装军装的人朝我点了点头。

DH带来的谈判组已经先进去跟那帮人打招呼,只是我这边的检查人员还在严阵以待,恨不得连我肛门都想塞根检测仪进去侦察一翻。

等到完了,我进去时范宗明已经在了电梯门口,那姿态像在等我。

又是好几个月没见……他的样子还是老样子。

或许有变,但谁管呢?

至少,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管了。

“范少将……”我伸出手去,在他的老部下面前跟他握手。

他什麽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我跟著走进去。

他的部下在门口站著没动,DH原本想跟进,看到此况停住了脚步。

电梯门关了,里面只有我跟他。

我没看他,招呼已打过,多说无益,只是调著手中PDA陈见涛调过来的资料,军部在三小时前又改变了针对我的策略,我必须寻思下步该如何去做才能保全自己。

会议上,作为领导者的范少将坐在那一语不发。

他的副将从开口到现在,从要我的技术人员到要求我必须正规按他们的方式来销售武器,也就是我弃暗投明带著一帮家夥投靠他们,然後让他们扔个芝麻官来让我当种种不可思议的提议说了一大堆,听到最後,DH都忍不住闭眼睛了。

我给吓得不轻,我是真不明白了,这军部人才是不是缺得太厉害了?这种娓娓而谈一大堆却连放P都不如的玩艺哪找来的?

我看了范少将一眼,他依旧不动声色。

我无可奈何,被刺激得太深了,从口袋里掏出DH刚组装好的小枪扔到那副将面前,“少校,你先杀了我,然後再跟我手下谈。”

然後一阵刺耳的脚步声跟拔枪声。

屋子一大堆人都忙乱了阵脚……十几把枪全对准了我们这方的脑袋。

“没事,开吧。”我看著那个拿著笔记本在记录的女人说道。

是真的漂亮,穿著正装都让人不敢正视,美得不可方物。

“有没有别的提议?”那边,坐在另一手的秘书先生好脾气地笑笑。

我忍住无聊,从DH那里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文件抽了出来扔到我那亲爱的范少将面前,“这是我能给的。”

他默然地拿起翻开,一分锺後,他放到一边给了秘书,终於启开了他尊贵的嘴巴,“如果不答应?”

我翻白眼,苍天啊,这男人还真爱跟我一板一眼。

“你说……”我无力地示意DH。

“我们有三处瞄准目标……作为热爱国家的良民,我们相当不愿意引起爆乱,但一如我们所想表达的,合作是有无限可能的,但我们希望彼此都能愉快地合作达到最好的双方利益……”DH说了一大堆。

我听得烦燥,打断,“就是说,你们要是贪得无厌我不在乎鱼死网破,我不介意我死了多几个人陪,我死在这里,至少得有方圆百里跟我陪葬,满意不?”

我站起来,走向他们,站定到在坐的惟一的女士面前,伸出手,“周小姐?”

那美丽的女人站起来,从容又冷静,优雅地伸出纤纤玉指,“谭先生……”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握了一下松开,“晚上一起吃饭?”

“我的荣幸。”女人很是镇定。

我笑,“也是我的。”

转而我看向看著文件的秘书,“如何?”

估计身份不比我的少将先生低多少的秘书大人点了点头,伸出手,“这也是我跟你的第一次见面,谭先生,很荣幸。”

我很诚意地回握过去,“下次少带点人,我跟你们老将军谈的时候,他可比你们都爽快得多,还有这种蠢货少带来,我们见个面不容易,废话可以少说点。”

那位高深莫测的秘书大人跟范少将交换了下眼神,那副将臊红著脸走向了大门。

我想,我又果断地帮我哥扫清了一个对手?

看著眉头微皱的秘书,我想应该是这样。

我转而看向范少将,发现他也在看著我。

那双以前总是让我感觉安定的眼睛里面漠然一片。

其实我有很久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了。

我很肯定我对他还是重要的……只是难免对於未来,我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期待了。

真的是得到一些,必须付出一些。

有时候,或者因为付出过大,所得到的,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世事真是难以齐全。

被人拿著枪指头脑袋出了大门,我对DH说:“我真讨厌这样。”

AM也在一旁附和,“我也讨厌这样……”

他说,“老大,要不要给点回礼。”

我转头,看向站起身正跟周小姐低头轻语的范宗明,我点头,“应该的,礼尚往来嘛。”

调转头,突然莫名难受,又觉得可笑,瞧瞧,这世界就是这麽公正,我正在为我以前所获得的宠爱买单呢……并且还是心甘情愿不带挣扎的。

这刻,我突然想解脱。

晚上回永宁时,有人已经先回了。

房子很安静,他没有带公事或者手下回来。

他就站在那,看著我,神情冷静,看不出其它。

这几天从出寨到昨天准备谈判,基本没睡,明天还要请周艾缓吃饭,我现在想的只是想好好洗个澡,然後睡个觉。

明天还有什麽在等著我?天知道呢。

我朝他叫了声:“哥。”

随即上了楼。

他在背後说:“过会下来吃饭。”

我回头,“跟人吃完了,我先睡,你忙你的。”

他看我,神情终於松动,眉头皱了起来。

“把头发擦干。”

我正掀开被子往里钻时,他站在门口拿著碗说。

没办法,只能依他,起来把毛巾裹到头上,接过他手里的碗,把一碗不知什麽玩艺的东西吞进了口里。

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折腾了,全依他,让老子睡,睡好了再TM搅稀泥去。

头发擦了两下还是有点湿,我去拿吹风机,哪想到放在浴室柜子里的东西没见了……找了两下没找到,我只好拿著被子裹著坐椅子上去眯著浅睡让它自然干。

他一直都没说话,等我坐定,把毛巾放我头上擦著,说:“让我帮你就这麽难?”

听得我身心俱疲,无心与他多说什麽,“哥,我累了,让我睡会。”

“你在想什麽?”他吻著我的额头,跟小时候的珍视一样温度的吻吧?只是,我真的累得已经没有心情再管这些了。

他应该跟我一样明白,没有人能做到一个人心中最完美的自己,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按他所希望的那样成长,也同样还像以前那样满心爱恋著他渴望著他的光华。

可是,没有什麽是可以不变的。

人呐,贪心不得。

成人首要条件,那就是要剪断依赖。

“哥,别管我想什麽……”我伸出手制止住他的举动,“你只要知道我总是会回这就好了,现在,让我睡吧,明天早上我还要出门。”

我放开他的手,倚到一边,让肉体的极致疲惫把紧绷的神经战胜,陷於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早上起来时,外边是阴天。

下楼中往下看时,游戏池里的水碧蓝清湛,不远处的跑步机上,他戴著耳机在说话。

他也看了上来,脚步慢慢地停上了下来,朝我一点头,拿起毛巾往客厅里走。

我到餐厅时,他已经在那,拿起一份报纸扔到装著冒著热气的果汁的杯子前面,“坐。”说完,拿著锅铲的手在煎锅上翻了两下,煎蛋刹那一塌糊涂全部散开。

他看了锅子只两秒,果断回身按了墙壁上的键:“叫个会煎鸡蛋的勤务员进来……”

他说完,我无可奈何地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记得小时候七妈跟七爸出门几天,煮饭的阿姨迟到了,我饿得撒野大哭他没办法只好进厨房,结果一打鸡蛋下去就没一个完整的出来。

我被七妈的厨艺挑剔得认为蛋不完整就不好吃,打死也不吃他努力下来的残品,於是他只背著我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手里还握著两鸡蛋满大院去找会煎鸡蛋的人。

他看著我笑眉头又皱了,坐在我对面,“先把果汁喝了。”

“我现在什麽都吃,不用麻烦人了。”我喝了一口。

他看我一眼,停顿了一下,说:“去把稀饭自己端上来,鸡蛋让人煎吧。”

此时,门外有人喊了声,他让进来之後我已经把稀饭给他和我乘上了。

“等会要去哪?”他说道。

“嗯?”我喝著稀饭抬了下眉毛看他。

“我先送你过去。”

我听著笑,“谢了,哥,我自己去就成。”

得,我知道他这是好意,可是,他也不想想,他现在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他就算没别的意思,我可还是得防著他。

他没再看我,也没再说话,鸡蛋上来时,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多吃几个。”

我说了句:“好。”

然後一片沈默。

我不再恨不得见著他就把所有委屈顷泄,再加上现今我跟他的局面,发现除了沈默之外,我跟他还真的没别的更好的相处。

或许这样也好,不言不语,就不会想太多,也就不会去计较得失了。

他去公司时,吻了我。

舌头缠绕著我,我又感觉到自己的无处可逃。

他需要我……而我骨子里对他总是无法抗拒。

“恋知……”他抱著我,手在我的脑後顺著头发,就像以前那样,很无奈又极其宠爱,不,现在的他口气里更多的无奈了。

我抬头,对他叹了口气,“哥……”

他看著我。

“晚上我请周艾缓吃饭,你有什麽看法?”我也想像以前那样笑闹著让他出门,可能以後我也会,为了重拾旧日欢愉,但,现在不,事情不允许我云淡风轻假装接下来没有事情发生。

“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他淡淡地说,轻碰了下我的脸,转身走了。

他还是不说……到现在还是吝於多说。

有什麽办法,他总是希望我表里如一的坚定与坚强。

而我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失望。

包括,坚定地去过自己选择的路,也同样坚定地防范於他。

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最大的对手。

我想,我得跟他一样,学会享受我们这样的身份,而不是去深究接著还要去付出什麽才能维持这种已经谈不上有多少快乐的相处。

“老大……好了。”AM从车底钻出来,示意我上车。

“这小东西还是挺精致的,你看看……”AM把炸弹给了DH。

DH问:“什麽型号的?”

“触动装置……,只要有车用七十的速度撞上,咱这车瞬间就可以玩完了的那种,闻博士这种东西卖得不太好,打击面太广了,就卖给了欧洲大概四五个。”AM把小玩艺塞进了口里。

DH在那笑著摇头。

我也真不知道怎麽想才好,生意做得大就是不太好,碰到有识货的人买了自家的东西到头来用到自己身上,这真是场无言的喜剧。

“监控录像清楚不?”我问DH。

“在这……”DB把电脑给我。

“今天晚上在我跟人吃饭前把这人的身份给我……”我想,在之前,我得确定我哥塞给我的麻烦到底有多大。

“嗯,我觉得应该不是间谍……尽管她美得已经俱备了资格,但她不是知道你的全部身份了不是?你是范少将的杀手JIAN,如果她真聪明,不会一年都不到就找上你的麻烦,没有哪个间谍缺乏耐性的,并且看起来,她确实非常想成为范夫人……”DH说。

“呵,”我看向DH,“难怪你老被我哥吓唬到,你总以为他只是说说而不会去做……”事实上,我从来没见过比我家范七爷行动力更迅速敏捷的指挥官了,他往往在别人以为他只是说说的情况下就把事情给完成了。

瞧,我就是个非常成功的例子,想想我十年前干的是什麽,现在干的是什麽……他很擅长於置之死地而後生,无形地逼得人自以为没有破绽地快速行动著,而他得以更快地完全他的行动。

如果周艾缓有什麽不对头的,肯定是他又不著痕迹得逼得人乱了方寸了。

只不过,这次是我成了他的诱饵了。

周艾缓见到我,吟吟几笑,礼貌得体。

表明身份不过份热络,但也不失态度,算得上真是才貌双全的完美女人了。

“周小姐……”我对她笑,“久等了。”

“没有,我也刚到。”

我叫手下拿了餐单给我,让她点菜。

AM拿的菜单进来,笑嘻嘻地站我一旁玩著枪。

我叫他收起来。

他对著周围几个地方瞄了瞄,收起站起身说:“老大,有摄像机,这玩意不太安全,我去弄掉。”

我不好意思朝美女笑,“看,我约的什麽地方。”

AM出去了,周艾缓只笑了几笑,不发表言语。

“你跟我哥处得怎麽样?”我把袖扣解开,让手下去把餐单拿出去,打算跟她长聊下。

“少将是很有风范的一位绅士,我很荣幸与他共事。”女人不卑不亢。

“嗯……”我看了看手表,此时AM拿著还冒著销烟的枪打开门朝我说,“老大,解决两个。”

我点头,挥手让他关门出去。

对著脸色微微一变的周艾缓说,“最近要解决我的人有点多,真是抱歉这个时候约你吃饭。”

门又被敲响,AM又探头,“老大,上菜了。”

AM太爱敲门,我决定下次等罗见或者参驮空了,还是得带他们出来办事,省得我烦。

我不耐烦点头,让送菜的进来。

送菜的手下身上都戴著枪,都是出门时陈见涛给的新货,一个个可能觉得枪支太炫都忍不住别在腰间,一放菜时全露了出来。

周艾缓垂著眼,直到菜上齐都没说什麽。

饭吃到半途,AM又敲门。

我瞪他,他挤了下眼,做了“OK”的手势就马上滚了。

我只好对周艾缓说:“我得走了,你慢吃,我叫司机在外面等让他送他回去。”

走到门边时才记得起另一事,这次约她吃饭主要跟她说的事,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地说:“周小姐,我哥是我的,我的意思是,他得作为我的伴侣跟我过一辈子,所以抱歉了,得请你另觅良君。”

我觉得我这翻话说得也挺得体,不像以前那般歇斯底里,一见对范宗明起异心的女人我就恨不得让她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见属於我的男人。

AM一路跟著我,说陈见涛已经黑到国外资料库去了,正在查找先前地下车库里的那个外国人。

走到半途,他问:“军方付酬金不?”

我摇头。

“我们帮他们查间谍,凭什麽?”AM气愤。

“凭他们少将是我哥。”我告诉刚大开了杀戒的手下。

“CAO。”AM不服气,愤愤地闭上了嘴。

我知道他的心情,货都运不完,人手缺失,这千里迢迢的来这鬼地方帮别人查间谍自己一点好处也没,任哪个脑残了的人都不干。

可这没办法,他得听我的。

而我,连人都可以让我哥随意操了,这点小麻烦帮他解决了也未尝不可。

反正,事到如今,无论什麽事都是逃避不了的。

晚上回去,他坐在另一头,神情冷肃。

我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做错了事就去他身边讨好。

如今我就算做错了事,也不可能再认错。

因为所有的事都是错的,一认,就没一件对的。

我坐他对面,冷静地看著他,等待著他跟我的说话。

他看我半晌,终於开口,“吃饭了没?”

没有等待以为的话,我点了下头,“吃了,你呢?”

他也点了下头。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彼此都没有笑容。

这里没有再有附属关系,他不再是我的全世界,有的只是有著彼此对立又合作关系的两个还是在一起偶尔生活的男人。

多麽纠结的关系。

“这里是治安地带,不是战场也不是杀场。”他淡淡地说。

“治安地带就不能死人了?”终於等到,我笑了,难道我要等著别的人杀了我的手下或者杀了我把人给全牺牲替他抓到敌人才能让他满意?

他不稀罕我的手下我稀罕,这一个一个都是我费尽心思从世界各地网罗来的,死一个就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他不稀罕我,我得替他稀罕,他要做的事还没做好呢,我活著一天就得帮衬著一天。

我问只是看著我不再说话的他,“人不好抓,如果你觉得活捉了那几个人把我的人弄死了就不是死人了我无话可说,可你究竟是指责我杀人太多还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杀?”

“我没指责你。”他冷静说道。

“那麽是什麽?”我站起走近他,在他身後靠著他的肩背,尽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七哥,你告诉我?是什麽?”

他闭起了眼睛,面无表情。

我没错过他痛里一闪而过的痛苦,可是又如何?这是我们的路,他选择了我们的,而我也选择了我自己的,“哥,干我们这行的,手里大把的鲜血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都洗不干净,我习惯了,你最好也习惯。”

以前,怕报应到他身上,不敢真正去做错事。

可是一步一步下来,就没一件对的。

这是他选择的,也是我选择的。

假如有报应,会不会报应到他身上我不知道,但如果可以,我会一人承担。

“哥……”我抱著他的头,吻著他的头发如同吻著我赤裸的灵魂一样,“没事的,我不是你的小孩了,我长大了,已经应该承担後果了,所以你放心,老天报应不到你的头上的,这不是你的责任,从我真正离开你那天起,你是你,我是我,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所以做你应该做的,我也必须做我必须要做的,你别担心我。”

我低下眼,看著眼泪从他眼角流出,他的脸冰冷冰冷的,还是没有一点表情,如果没有泪,那会是一具没有生命的石雕。

我弯下身,我们都牺牲了,他为了一切,我为了他,谁也没占便宜,谁也不好受,但只能如此了,我吻著他的脸,“哥,我不後悔,你也别。”

我不知道当年我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只是为了与他齐步而行,我选择了最快最铤而走险的那条……他知道的,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已经是我们所能走的最好的路。

他不应该责备自己,就算我们最终可能得不到我们以为可以得到的,因为他跟我都尽力了。

“恋知……”他伸出手抱著我的脸,微微动了嘴,只叫了属於他的我的名字。

“哥,谢谢你。”我想我是得谢谢他,谢谢他给予我真正去爱他的机会,为他去做一些真能保护他的事情。

“但,哥,别指责我的行事手法,这十来年,我是靠著这样爬到如今的。”我如果良善,如果一条命也不沾,早当年,第一笔黑吃黑的买卖就已经丧身,可能到如今连骨头都腐烂了。

他知道这行的冷酷,他不应该要求我干净。

“你累了。”他反过手抱著我。

我坐在他身上,点头,“是累了。”

他求平衡,如今我也要求平衡。

都累了。

而我发现,我跟他的世界也渐行渐远了……我的黑暗国度,就算他有了心理准备,也怕是难以跟以前的那个我挂钩了。

可他应该会知道,他应该是最不应该指责我的那个人。

按他要求的,我只能如此爱他了。

就算以後,我们会成为两个陌生人。

爱这个东西,真是经不起消耗与伤害。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了解我爱的这个男人。

好像自小,他是我的全世界。

後来丧心病狂般依赖他,固执般舍不得撒手,也是因为我隐隐地觉得他也是最爱我的。

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

我被这种感觉淹没得除了他,再无其它人能入得我眼。

人一生或许真的只会一辈子至爱一人,除了他,不可能再会是其它人。

而我亲爱的七哥,他就是那个非他就不可再有的那个至爱。

很多年後想起来,如果当初一开始我们不是那麽亲密得难分难舍,或许後来,就算我们得到的不多,也胜过如今得到却付出太多的现在。

这世上,无论哪个人身上,都不可能发生真正的公平。

你再强势也如此。

其实心累到一定程度,倒也不可能再伤下去。

人体负荷能力总是有极限的,灵魂再灼伤得无法停止,体能总是会先宣告认输。

这天,我刚醒来,他坐到我对面,说:“你上次跟俄罗斯接触了。”

我看他,没说话,俄罗斯的这次接触是上个月才谈及的,还没下定论。

可能我看他看得过於认真,他站起来抽了根烟,说:“停下来。”

我没说话。

DH晚上让我出去。

中方跟美谈判,又处於安定时期。

而俄方,此次处於下方。

DH说,“谈判的官员已经把文件给我了,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刚已经有人跟我谈了。”

“BOSS,你的决定?”

“俄方给我十种武器图。”我简短地说。

DH了然点头,“那我做好扛上了的准备,另外,你应该看看文件,他们需要新的战斗机,听说我们有,他们表达出非常强烈跟我们合作的愿望。”

“合作?”我笑了。

“明合暗抢。”DH也笑了,“给还是不给?”

我抚头,“这下不只是要我的命,连我准备的坟地也想给占了。”

DH手机响起,他接了电话。

“范将军明天要跟我们谈话。”挂完电话,DH看著我。

“好。”我点头。

他可能不想跟我在床上说这些,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揍我一顿就范,或许谈判桌上,他能把我怎麽样了。

“他们的老首长也来。”DH不紧不慢地追加了一句。

“他也来?”那个已经不再出现台前的老头也来?看来确实是想逼我就范了。

“你有什麽好主意没有?”DH主动问。

“有……”我坦陈,“我装死,你这不了主的人陪他们磨到天荒地老直到这事彻底谈不拢。”

“行得通吗?”

“行不通……”我笑笑,“既然是老家夥要见我,我就算真要死,也得跟他谈完才能死。”

“唉,这些个人,比我们还霸道不讲理,”DH说著,把枪掏出来,“这是你的,我先还给你。”

“我明天叫人过来,你带著他们熟悉下。”

“谁?”

“莫一莫二。”

“张BOSS的人?”DH笑了,“那俩鬼杀过来,可以活捉不少把柄了。”

这是第一次,我,他,还有老人一起在一间房内谈话。

我们静默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想,他们忌惮我是应该的。

全中国内,像敢和我这样拿钱拿命去拼得这一切的人不会再有另一个。

张健那个挣钱机器所挣的钱,基本全在我这里耗了干……我所创立的现在,所投入的现在还没挣回个零头。

花了巨额天款和无数心血,才赢了现在这优势。

他们不开口,我也未必会开,全都耗著。

最後,权力最大的老人开口,问:“就算我方全力堵阻,你也非跟俄方合作?”

怎可能不合作?俄方带给我的利益是长期的,我欠张健这麽多钱,也该到了要还点的时候了。

我笑著看著老人,点头。

“范宗明,你说。”老人点了下手,叫上我哥。

“先缓一阵,等事情平歇了点再说?”他征询般说,看不出其它意味。

我摇头。

他最终沈默,没有谈话。

“这事,我方的要求最低限定是需要非常时期你稍稍平静点就好……”老人云淡风轻地说,“你为你哥想想。”

我笑,“这个,真不行。”

我转而看向他,“哥,这个真不行。”

他没有说话,坐在那跟雕塑一样。

我向他们摊开手,“逼我也没办法,首长们,我也要吃饭,我也有人要养,我给你们的方便已经让我一损再损了,你们也得厚道点,给我点活路,要不下次你们想占便宜时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冤大头。”

“哥……”我叫著面容冷峻的男子,试图别让关系陷於僵局,“你们一边要我的武器一边也没少打压我的,这些我无所谓,反正你我都知道归根到底我是为的谁,但是,别认为我没有利用代价了就想著怎麽撇清我,这个我的兄弟们不干,我也不可能干。”

他们的局势稳定了,可以不要我了,可以甩掉我了,或许也可以找人代替我了……但,养虎容易,养了觉得没用了要杀也得看那条虎本身答不答应。

“你们如意算盘别太精了,”我叹气,“你们看我这些年全世界枪林弹雨里穿来穿去的也不容易,也不可能把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切交给你们。”

说到这,他拿起茶盖掀了一下,茶杯响了一声。

我停住,看著他。

他目光冷酷且坚厉。

我回视,坦然无拒。

“你说的是什麽话……”老人笑了一下,要打圆场。

“就我们三人,别兜圈子了,除非我死,要不,你们是绝不可能迈进我的势力一步,我也不管你们安插了多少内线在我那,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样没用,我也可以跟告诉你,汉老,只要我哥在其位的一天,我会给你们一部分想要的东西,别的,多了,就恕我给不起了,我把话撂这了,找我谈多少次我都这态度。”我站起身,微动了下腰,算是说了拜拜了。

走到门口,他们都没动。

我瞧著那个已经比大理石更冰冷的男人说:“哥,你回不回?”

他抬眼看我,我热烈深爱著的脸孔依旧没有动静。

我看著他,想著,如果不等他,我就一个人走远会怎样?

其实也不怎样,在一次一次的生与死之间,我早明白了,人与人的牵畔再浓烈也会被现实慢慢宰断的。

所有炽烈浓爱,哪经得住时间的消磨……再加上当事上的灰心与忽视,俩个人又哪来的幸福可言?

那些温柔甜蜜的情情爱爱最经不起挫折与痛苦的侵蚀,你以为你爱到死都愿意,事实上你也不会後悔,可是,伤心却总是在的。

越深爱,受的伤害在爱的衬托下也就更刻骨。

你以为你不在意,你以为成人的理智告诉你那不是你应该要的正确态度,可谁又能真能不在意?

而,他不过来,又如何。

有他的人生,没他的人生,我都是需要过的。

我走到了这步,选择要爱著他过一辈子,就已经承担了他所有给予我的,不管里面是不是还有幸福。

我可能望得他有些久,脖子酸了,我笑笑,想回头拉门离开。

我转头时,他慢慢地站起来,他看我一眼,对老人说:“长官,你十几年前见过他一次,你记得他是什麽样子吗?”

老人看我一眼。

“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说著,没有看我一眼。

我笑,我什麽样子?

是啊,我什麽样子……可能跟以前不一样了,事实上镜子里的自己有时我看著觉得熟悉,有时看著觉得陌生。

老人仔细地盯著我,看了好几分锺,叹口气,说:“你们走吧。”

他朝我走来,我朝他笑。

他撇过头不看我,只是走过牵著我的手,拉开门,牵著我往出口大步地走。

就像逃开桎梏我们的牢笼一样坚决地迈开大步往外走,沿途有风有雨,还下著冰雪,有硝烟,有埋伏,有不断不断的人拉开我们。

可是,我们还是走到了尽头……走到了出口处,那里有光线,不明亮,但头顶上有高高的天空,我们可以手牵手肩并肩走在下面。

“我什麽样了呢?”我自言自语,让他带我上车,回家。

“你吗?”他抱著我,不顾我年纪大得已经不再适合被人这麽用宠爱的姿势抱著了,其实,他从来都这麽抱著我,没顾忌过,“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麽不一样?”我不好奇,只是接著话。

“你以前很爱笑,眼睛里亮亮的……”

“那麽现在呢?”这样一句一句下去也许我们可以接到家。

“现在吗?不知道。”

“为什麽?”

“不敢仔细看。”

“嗯?”

“看了心会碎。”

“哥……”

“嗯?”

“我长大了,像你一样了,你高不高兴?”

“不高兴。”

“那我还是长大了。”

“嗯。”

“七哥……”

“嗯?”

“你在哭吗?”

“……”

“哥,你的眼泪掉到我脖子里了……”

“……”

“哥……”

“……”

我抬起头,捧著他的头让他的脸埋到我胸前,我睁著眼睛看著车窗外一片片飞过的白云,告诉他:“其实,我一直都没後悔过,再怎麽样,都没後悔过,我可以为你成为现在这样,我也愿意为你成为现在这样。”

只要你还要我,我都舍不得丢下你一人,哥。

这世界太寂寞了,你要走的路的太远了,我丢不下你一个人。

只要想到没有另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爱著你……再多的东西我也忍耐得了。

我想我可以不心疼自己了……但我还是心疼你。

连我自己都阻止不了自己。

我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

——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