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你们那是没看见寻哥当时的样子，”晚上坐在餐桌前，决斗场里待了一整天的熊满山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激情描述沈寻这一天的精彩表现：“那个土系异能者使诈，一上来就把高台裂成好几块来回晃荡想让寻哥摔下去，结果寻哥身如急电，一个饿虎扑食破了对方防御，再加一个神龙摆尾，观众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个土系异能者就已经从高台上被抽飞了出去！帅呆了我跟你们讲！”
众人纷纷将惊叹的目光转向沈寻，沈寻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目前寻哥的战绩已经打进积分榜前十了，”熊满山继续道：“我琢磨着要不了几天，锦大佬那个位置就得换成咱们利刃的徽纹。”
沈寻抬起爪子在自己脖子上扒拉两下，把身份手环扒拉下来交给沈十安：“安安，给你的。”
沈十安看着上面的积分数字挑挑眉，看来还是打架来钱最快啊。
抬手在狗头上揉了揉：“厉害。明天让人去交易所多买点肉。”
沈寻将头抬得老高，骄傲得不行：哼，我也是能赚钱养家的狗了！
“你明天有时间吗？”骄傲完了沈寻问。
“怎么了？”
随着体内那部分解封的法力被不断吸收，沈寻的声音一直在发生变化，越来越成熟，如今差不多是十七八岁青少年的嗓音，清亮中带着几分磁性，沙哑中又有几分青涩。
反正怪好听的。
而且根本藏不住情绪，就比如现在，哪怕故意想要表现得风轻云淡，声音里的期待也是呼之欲出。
“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去看我比赛？”
“好啊。”沈十安一口应下来。又问：“明天要跟谁打？”
“就是上回异能者大赛里跟咱们对上的那个返祖系平头哥！”熊满山抻着脖子将饭菜囫囵咽下去，道：“比赛完了之后他不是被黄家给招揽了么，听说黄家对他贼拉重视，给喂了不少晶核，前几天刚晋级，所以胆子肥了主动挑战的咱们寻队，阵势整挺大，往积分池里扔了两万积分呢！”
哦豁，有戏看。刘方舟立刻举手：“我有时间，我也过去给寻哥加油！”
许歌问：“明天什么时候决斗？”
“下午两点。”
“那没问题，我是上午上工，下午正好没事。”
陈南点头：“我也去。”
到最后除了林阮和棠颂留在实验楼搞研究，其他核心队员都准备去观战，熊满山在第二天早上晨训的时候提了一嘴，于是观战队伍又扩大到了所有利刃队员。
两百多人浩浩荡荡一起往决斗场走，不知道还以为这是要去打群架呢。
气温依旧冷得彻骨，就算决斗场上方的玻璃顶棚已经关闭也没能将室温提高多少，但这丝毫未能影响成千上万异能者们观战的热情。
和异能者大赛不一样，平时的挑战赛不要求观众必须坐在座位上，因此偌大的决斗场里到处都是人影，高台四周更是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多半竟然都举着印有沈寻照片和利刃徽纹的横幅。
“哇，”刘方舟吹了声口哨，“寻哥你都有唯粉啦！”
利刃来的人多，高台边已经被挤满站是不好站了，众人便在观众席上选了块适合观战的位置依次落座。
观众席设得高，沈十安坐在了第一排，正好能将比赛高台一览无余。沈寻从内场走过来，脑袋越过栏杆往他身上蹭了蹭：“你要给我加油。”
沈十安笑：“好，一定喊得超大声。”
“不能开小差，要仔细看。”
“好，不光看我还会录下来。”
“打完了中午想吃红烧肉。”
“嗯，我已经让田毅把肉买好了。”
沈寻满意了，又在他身上蹭了两下：“那我走了。”
“去吧，注意安全。”至于赢不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没必要，他们家狗子不会输的。
“副队加油！”利刃队员齐声高呼：“大展神威干‘爆小平头！”
“副队必胜！壮我利刃！”
“冲啊！！”
“……”
板寸平头哥乍看起来跟两个月之前的异能者大赛总决赛上没什么区别，直到裁判一声令下，他往前一扑骤然变异成蜜獾兽型，众人这才瞧出门道：
“嚯，他这体型增长不少啊。”
上次还只有两米多长，这回就已经跟沈寻差不多大了，而且不仅是体型，速度、力量、破坏力、甚至是平头哥凶猛好斗的本性，都有显著加强。
两只猛兽相见眼红，很快就撕咬到了一起。
和异能者比拼时更注重技巧和策略不同，这两只巨兽之间完全是最原始、最残酷、也最让人热血沸腾的搏杀，一旦战斗开始，除了对手之外他们眼睛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凶残的本性和嗜血的欲’望同时在胸腔中沸腾，这不仅是切磋交流的比试，更是雄性猛兽之间绝对不可退让的荣誉之战，兽吼声震耳欲聋，高台上很快便沾满了血迹。
“冲啊！”
“干‘死他！”
“沈寻加油！”
“平头哥牛逼！！”
“……”
血腥气进一步催化了观众们高涨的情绪，疯狂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沈十安始终盯着高台，就算对沈寻有信心，这样堪称凶残的搏斗也让他难以平静。
“队长你不用担心，”刘方舟看出了他的紧张，探头凑过来道：“就这种比试，咱们寻哥稳赢的！”
沈十安将握紧的手掌松开一些，点点头：“嗯。”
战况激烈非常，但也迅速非常。沈寻上回在总决赛里吃了平头的闷亏，比赛开始没多久就被对方耍阴招以同归于尽的招数给淘汰了，心里一直记着仇呢，因此这次一上来就使出了全力，下爪下嘴毫不留情，高台上那些血迹绝大多数都是平头的。
饶是平头再凶猛无畏，面对这样一个根本不在同一个等级上的异世神兽也很快露出败迹。
平头不是一个人来的，陪他一起来的还有黄家的一位负责人，来这既是为了观察他晋级之后的战力变化，也是为了防止受蜜獾无所畏惧不怕死的天性影响，让他把自己给弄残弄废了。
因此一看高台上已经战势明朗，平头再无逆转结局的可能性，立刻抬手冲裁判示意：“认输！我们认输！”
裁判看向平头：“你确定要认输吗？”
平头此时正面部朝下被沈寻用前爪死死按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连耳朵都被咬下来半截，怒吼一声还想挣扎，沈寻又往下加了两分力道，掌心下的头盖骨立刻发出危险的嘎吱声响。
“确定认输确定认输！”黄家负责人急了：“他是我们黄家的异能者，按照决斗场规定我们有权代替他认输！”又转向平头：“比赛切磋的而已，你真想为了一场比试折在这儿吗！”
平头毛茸茸的脸上满是屈辱，但终究还是伸出爪子往地上拍了两下。
裁判立即吹哨：“我宣布，本场比试的胜利者是——利刃副队长沈寻！”
“哦耶！”
“副队牛逼！”
“寻哥太帅了！”
“猛兽猛兽我爱你！！”
“……”
几近沸腾的欢呼和口哨声中，沈寻收回爪子甩了甩毛，转身昂首挺胸走到高台边上，看向位于观众席的沈十安：“我赢了！”
沈十安笑，一声“帅呆了”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忽然脸色大变：“寻寻小心！！”
到底不甘被认输的平头突然暴起，趁着沈寻放松警惕正在和沈十安交流的时候，一爪朝他后背狠狠挠了下去。
霎时鲜血四溅。
“吼！！”
沈寻猛地转身，伤口处剧烈的疼痛像是一根锥子，狠狠凿向了意识海当中一直被封印起来的某个区域，难以言喻的愤怒和被偷袭成功的耻辱在血液中熊熊燃烧，翠绿色的兽眼中很快浮出血色。
平头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骤然席卷而来，源于兽类的求生本能告诉他必须立刻逃跑，然而还没等他后退半步，一道巨大的黑影就已经将他扑倒在地死死压制，腹部倏地一阵剧痛，竟已经被利爪划开了四道口子，伤口极深，连内脏都隐约可见，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惨叫声刺人耳膜。
一击重伤平头之后，沈寻眼中血色未消，半尺长的利齿寒光闪闪，龇牙就要朝他脖子咬下去。黄家负责人大骇：“沈队长嘴下留人！”
情急之下凝出一道火墙想要阻止，沈寻看也不看他，尾巴一甩，便将身为三级火系异能者的黄家负责人击飞出去砸在地上，口吐鲜血陷入昏迷。
沈寻前肢用力，尖锐的爪子瞬间洞穿了平头的肩膀，再次朝他颈项处咬去：此人胆敢伤他，必死无疑！！
“寻寻住手！”沈十安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沈寻被人偷袭受伤他比谁都要愤怒，但平头已经被黄家招揽且重力栽培，沈寻哪怕将此人打成重伤濒危都没关系，但如果真在这里把平头给杀了，这件事恐怕就麻烦了。
他冲到高台上抬手想要安抚沈寻，谁知沈寻猛地转头朝他发出一声怒吼，决斗过程中残留的血液从利齿间滴落，扑面而来的磅礴杀气将沈十安震得倒退两步，抬头看去，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凶残和冷酷。
沈十安一惊：“……寻寻？”
一声吼完，沈寻似乎突然回过神来，抬脚松开平头，焦灼地围着高台走了几圈，再回到沈十安身边的时候眼中血色已经全部消退，声音中既是愧疚又是委屈：“……安安。”
沈十安走过去抱住他：“嘘，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呢。”
陶源立刻跳上来给他疗伤，等到沈寻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之后，又在沈十安的指示下将黄家那位负责人也救醒过来。
至于平头，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认输后又偷袭伤人，根本理亏在先，沈寻没有一口咬死他就已经算好的了。
黄家负责人也明白这点，因此伤势痊愈过后先过来给沈十安等人道歉，承诺改日一定登门赔罪，然后才联络治疗所的救护车将平头匆匆运走。
此次决斗到此为止，观众们热烈讨论一阵，之后也就散了。沈寻表现出来的异样并不明显，利刃众人只当他是被偷袭后暴怒之下控制不住情绪，沈十安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但什么都没说，回到别墅之后便带着沈寻走进那间专门为他建造的大型浴室，打开花洒调好水温，帮他将身上粘附的血迹仔细冲洗干净。
这间浴室就在他们俩的卧室旁边，和主卧是连通的，室内有暖气有壁炉，还有准备齐全的一应洗浴用品。
直到坐在壁炉前由着沈十安将毛发全部吹干，沈寻才道：“安安。”
“嗯？”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十安将吹风机拔掉放好，然后盘腿坐在沈寻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吧。”
沈寻用爪子扒了扒身下的地毯，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这是好事啊，恢复了多少？”
“一部分。”
“能告诉我吗？”
沈十安语气温和，脸上带着笑意，实际上却是紧张的。
迄今为止，他对沈寻的了解仅限于对方是一只来自于异世界的强大神兽，因为和另外一位强者对战，身受重伤后意外来到此方世界。
最多再加上一条：在他意识海当中藏着仍被封印的本体元神。
除此之外，对于他原先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本体到底是什么，以前过着怎样的生活，有着怎样的人际关系，和他对战的敌人又是谁，根本一无所知。
成长经历以及自身性格使得他习惯于最大程度地收集信息，将事态尽可能地限于掌控之中，因此这种和最亲密的人相关的巨大空白，这种无从弥补的未知感，常常会让他难以控制地陷入恐慌。
沈寻依赖他，信任他，以一颗赤子之心毫无保留地向他交付所有，沈十安自然是感动的，可时常又忍不住想：这些都是因为沈寻元神受损，失去了所有记忆，连思维都退化到幼体状态，对自己又存在一种雏鸟情节。
可等到他恢复了所有法力，等到他意识海当中的本体元神彻底解开封印，找回了过去不知多少年的记忆和情感，他还会愿意陪在自己身边，依赖信任，将自己视作那个全世界最喜欢的人吗？
和沈寻之间的关系越密切，沈寻在他心中的地位越重要，这份恐慌出现的频率便越频繁。
方舟他们都以为是沈寻总喜欢粘着他，是沈寻根本离不了他，实际上他对沈寻的依赖半点也不少。
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沈寻恢复了记忆并且选择离开，对他而言那到底会是一种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沈寻在他脸上舔了一口，然后将脑袋搭在了沈十安腿上。
“我来自一个叫作凯奥斯的世界。那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地表世界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居住着人类和没有法力的普通动物。”
“地底世界才是真正的广阔无垠，那里的空间大到无法想象，居住着各种各样仿佛无穷无尽的各类种族，有的种族无比强大，可以称王称霸统御一方；有的种族卑微又弱小，便只能成为强者的奴隶和食物，依附强者生存。”
“在地底世界的最中央，有一个叫作无尽深渊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无尽深渊到底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对于生活在地底世界的居民来说，无尽深渊就是整个世界的源点。”
“每隔三十三万年，无尽深渊中会诞生三只魔兽，这三只魔兽被统称为刻耳柏洛斯，我就是其中之一。”
沈十安抚摸沈寻脑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我出生于三百年前，”沈寻继续道：“是三只刻耳柏洛斯里的最后一只，一年多以前和我大战一场并将我打成重伤，导致空间撕裂而我被传送到这里的人，就是第二只刻耳柏洛斯，他的名字叫赫修。”
沈十安问道：“为什么会打架？”
如果他们同属于一个种族，且每隔三十多万年才会诞生三只，不应该视彼此为兄弟手足吗？
沈寻冷笑一声：“在赫修心里恐怕从来也没有过兄弟手足这个概念。大哥年长我六百多岁，我跟赫修都是大哥亲手抚养长大的，但是赫修亲手杀死了大哥，并且吞噬了他的元神。”
沈十安沉默良久：“……我很抱歉。”
沈寻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又道：“吞噬了大哥之后，他本来也想吃掉我的，但估计是我运气好，侥幸从他手里逃脱，顺着战斗过程中被撕开的空间裂缝来到了这里，然后遇到了安安。”
这是三百多年里发生在他身上最好的事情。
沈十安埋藏在心底的恐慌淡去一些，低头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谢谢你遇到我。
沈寻的真实来历不可避免地给他造成了一定冲击，且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你通过空间裂缝来到了这里，那么赫修呢？”
“恐怕他也来了。”
这个答案让沈十安的心脏往下一沉：“……他来追杀你？”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似乎并不是。”沈寻抬起眼睛：“安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亡灵法师的事情吗？居住在地表世界的人类大都奸诈、卑劣又弱小，其中极少数的一部分，通过和地底种族做交易学会了一点法术，可以操纵死尸，他们就是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操纵死尸时最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魔法石，这种东西只生长在无尽深渊边缘处，蕴含了浓郁魔力，对于地底世界的绝大多数种族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是无尽深渊周围有着极为浓郁的阴煞之气，普通人类一旦靠近就会丧失意识变成行尸走肉，而魔法石正是阴煞之气高度浓缩后产生的结晶，因此对人类有着同样的效果。”
沈十安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沈寻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起来跟丧尸和晶核很像对不对？”
沈十安点头。
“我也觉得很像，所以第一次看到丧尸的时候就想起了亡灵死尸，但这两种东西又不完全一样。我怀疑，应该是赫修把魔法石带到了这个世界，又通过某种方法从中分离出了源病毒并传播开来，目的就是把人类当成容器，凝聚阴煞，尽可能多的培育魔法石。”
沈十安很快反应过来：“他受伤了？”否则的话要这么多魔法石干什么？
沈寻点头：“没错，而且是重伤，必须要用全人类培育出来的晶核才能修复的重伤。”
“是你打伤的？”
沈寻摇头：“我跳进空间裂缝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所以赫修应该是在他离开之后因为某种缘故受了重伤，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也掉进了裂缝里面，还跟他来到了同一个世界。
沈十安沉思片刻，“你们是同时来到这里的吗？”
“不一定，空间裂缝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混乱的，他可能比我早也可能比我迟，甚至相差好几年都有可能。”
“那你知道赫修现在在哪儿吗？”
沈寻摇摇头：“我的元神被封印住了，没办法感应到他的位置。不过安安你不用担心，不管赫修现在在哪儿，他的伤势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怎么知道？”
“丧尸不是进化时间越长晶核能量越多吗？赫修做事不留余地，他本来应该是打算把全人类都变成丧尸的，但没想到有将近一半人类对病毒免疫，而且还有一部分人通过病毒进化出了各种异能。所以他想完全恢复伤势必须要等丧尸再进化一段时间，要不然晶核能量根本不够。”
沈十安眉头紧锁：可异能者脑子里同样有晶核，如果赫修知道这件事，那恐怕所有异能者都会成为他的猎杀目标。
“他知道你也在这个世界吗？”
“我不确定。”
沈十安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焦灼：就算赫修来到此方世界只是意外，不是特意为了追杀沈寻，可一旦发现了沈寻的存在，他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一只残害手足吞噬兄长，并且制造了这场末世浩劫，致使数十亿人类惨死的魔兽，恐怕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到时候他又能做些什么？他能保护沈寻吗？
而这焦灼中又生出几分不解：既然出生最迟的沈寻都能从赫修手里逃脱，为什么早于赫修诞生的第一只刻耳柏洛斯却会被对方杀死并且吞噬？是赫修太强？还是第一只较弱？
沈寻无意间读到他心中所想，突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猛地站了起来来：“赫修能杀死大哥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比大哥强！是因为大哥信任他，对他根本没有防备，是他足够阴险足够恶毒足够无耻！还有那个害死大哥的人类——大哥喜欢人类，他觉得人类的寿命虽然短暂但是鲜活生动又充满了创造力，他甚至愿意和人类做朋友平等相处。那个人类是被大哥救回来的，大哥那么喜欢他，处处照顾他，甚至为了他花了许多精力研究能延长人类寿命的法术，但那个人类做了什么？他利用了大哥的信任竟然给大哥下毒！要不是他大哥根本不会被赫修偷袭成功，更不可能被赫修杀死！我早晚要杀了赫修的，我早晚要杀了他给大哥报仇！！”
暴怒中的巨兽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强大的压力从他身上扩散开，将地砖崩出寸寸裂纹，翡翠绿的眼睛又开始浮出血色：
人类是这世上最卑劣最狡诈又最懦弱无能的生物，那个枉顾大哥信任的人类是这样，试图偷袭他的平头也是这样，所有人类都是一个样子！！
煞气四溢的视线忽然扫到了沈十安，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眼中将将浮现的血色很快消散于无形。他再次趴到沈十安腿边，将脑袋埋进了沈十安怀里：“……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知道安安和其他人类不一样，陈南刘方舟他们也跟其他人类不一样，我恨极了那个害死大哥的人类，但是我喜欢安安，全世界我最喜欢安安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十安摸了摸他的耳朵，“寻寻，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
“你，吃过人吗？”
沈寻因为吸干灵泉，刚从小奶狗化作人形的那段时间，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我吃了他”。
那时候沈十安只当作是幼兽尚且不适应人类生活的童言无忌，但此时了解到了沈寻对于人类难以化解的憎恶和恨意，以及之前那句“弱小的种族只能成为强者的食物”，他实在没办法不做联想。
沈寻缓缓抬起头，兽首巨大，视线正好和沈十安齐平。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头一次以一种近乎是审视的态度看向沈十安：“如果我吃过，安安要怎么办呢？讨厌我，疏远我，抛弃我吗？”
沈十安一愣。
如果沈寻在遇到他之前，在还是异世界魔兽刻耳柏洛斯的时候，当真吃过人，他要怎么办？
对于那时的沈寻而言，恐怕吃掉一个人跟人类吃掉一只鸡、一头猪没有任何区别吧。
他会因为这个，讨厌沈寻，疏远沈寻，甚至是抛弃沈寻吗？
“不可能的。”沈十安抱住了沈寻的脑袋，温柔又笃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哪怕你以前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是个毁灭了全世界的恶毒反派，我也不可能讨厌你疏远你，更遑论抛弃你。”
“我喜欢寻寻，全世界最喜欢寻寻，如果这份喜欢必须附加条件，那就不是喜欢了呀。”
大狗眨了眨眼睛，突然将沈十安扑倒在地上，急促又灼热的呼吸一阵阵喷洒在他颈项边。
“我没吃过人，”沈寻说：“从来也没有。我最喜欢吃喷火龙，它的肉又香又嫩还有一股焦甜味，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让安安也尝一尝。”
沈十安笑：“好啊。”
大狗在沈十安身上黏了许久，才被沈十安抓住后颈皮薅起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安安你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人类——换作是我的话恐怕也同样不会喜欢，但这个世界毕竟和你原先的世界不一样，要遵循的规则不一样，或许人本身也不一样，所以，除非必要情况下，比如今天偷袭你的平头，能不能不要轻易杀人？”
沈寻将湿漉漉的鼻尖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我答应你。”
翠绿色的兽眼中又充满了沈十安所熟悉的活泼和依赖，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沈寻刚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沈十安脑子里忽然划过那双曾在他意识海当中见过的血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