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大清早，天空中便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尖笑声，瑞宝载着熊满山、刘方舟还有童童，一会儿滑翔一会儿俯冲，把三个孩子兴奋得哇哇直叫。
沈寻被烦得不行，阴着脸对云飞扬道：“我给你五秒钟，要么让它自己落下来，要么我把它打残了扔下来。”
鹦鹉这种东西果然不能惯着，他不过是三天没嗑瓜子了，瞧把它惯成了什么样子。
云飞扬气死，可吵又吵不赢，打又打不过，便只能看在安安的面子上忍住怒火，朝天吹了声口哨。
瑞宝打着旋稳稳落地，跳下来的童童被许歌一把接住，用热毛巾给她擦脸：“玩得开心吗？”
“嗯！”童童兴奋得小脸通红。
许歌就笑：“待会儿太阳升起来就不能再骑了，容易晒伤，而且瑞宝也要休息的，等傍晚温度没那么高了再飞。好了，快去吃饭，吃完就要出发了。”
这是他们离开T市的第三天。
在嘉木以及三级头的掩护下，沈十安等人专门取道丧尸密集的大型城镇，一路畅行无阻，除了偶尔停下来收集物资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速度比当初前往京城时不知提升了多少倍，道路两旁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很快就被绿意葱茏的低矮丘陵所取代。
陶源开车技术好，房车行驶快速且平稳，坐在车里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晃动。
所以今日女装的叶生花从寄存在沈十安那儿的东西里拿出一整柜指甲油，打算给自己做个美甲。
左手指甲挨个仔细涂完，叶生花凑近吹了两口气，一边吹一边掀起浓密卷翘的睫毛，冲着不远处的棠颂眨了眨眼睛：“棠先生一天偷看我三百回，难不成是对我有兴趣？”
棠颂下意识先看了一眼林阮，然后扶了扶眼镜：“叶先生说笑了，我其实是对你的异能非常感兴趣。”
叶生花举着手指头问童童：“姐姐新换的颜色好看吗？”
童童点头：“好看。”
叶生花开心了：“那我待会儿也给你涂，咱们来个姐妹款。”
然后继续和棠颂的对话：“只是对我的异能感兴趣？那你早说啊，我都在想到底该怎么拒绝你才不会伤和气了。”
棠颂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有关于你的异能，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问呀。”
“你的能力是可以控制目标的骨骼？”
“差不多。”
“在不触及你隐‘私底线的情况下，可不可以尽可能详细地解释一下？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更不是觊觎你的能力，我只是热忱于研究各种异能，想要分析它们之间的差异性和运作原理。”
童童：“他说的是真话。”
叶生花用空闲的右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大约因为现在是女装打扮，童童对于这样的接触并不排斥。
叶生花并不怀疑棠颂在说谎，毕竟如果真想夺取晶核和能力，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对方有无数次可以下手的机会。所以略微思考之后便道：“我的能力的确是控制骨骼，但更准确点来说其实只能控制我自己的骨头，如果想控制别人的，那就必须先将对方感染，让对方的骨骼被我同化，然后才能让骨头任意扭曲变形或者是快速生长。至于感染的方式，想必你也猜到了。”
话音刚落，原本环绕在叶生花腰间的白色长鞭再次分解成数十段悬浮在他周身，如同活物一般上下逡巡，尖的那头寒光闪闪。
棠颂看得目不转睛：“所以这跟鞭子其实是由骨头组成的？这些骨头都是你的吗？你是怎么做到将它们从体内剥离并且控制自如的？为什么抽取了这么多骨头之后你的身体看上去一点没受影响？最远的控制距离是多长？你刚刚所说的’感染‘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些骨头上携带了你特有的基因编码，一旦和目标接触，就会在对方的基因链中强行转录从而完成你所说的’同化‘？”
叶生花被问懵了，颜料不小心染到指甲外面，小声骂了句草。“反正你就把这些骨头全当成抹了毒药的暗器就对了，只要被暗器伤到，那我想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
“我能摸……”
“不行！”
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数十截骨头迅速嵌合成一整条鞭子重新绕回腰间，叶生花眯了眯眼睛：“这可不能随便让人摸哦。”
“抱歉。”棠颂恋恋不舍地把手收了回来，想了想又问：“那我能抽管血吗？”
“不会又要给我下咒吧？”那可得多加点烟才行。
“不会，纯粹用于科研。”
叶生花有些遗憾，但好歹还是答应了。
棠颂抽血的时候，沈十安正在翻看一本地图册，是他当初从H市图书馆获得的大量地图之一，里面有西南地区各省市城镇的详细地形资料。
他们首先要前往的是叶生花最后一次见到钟翰的地方，但毕竟时隔一个月之久，有很大可能钟翰现在已经不在原地。如果他们的确扑了个空的话，除了要在叶生花这个当地向导的帮助下继续追寻钟翰踪迹，也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安定下来作为后方大本营，让棠颂和林阮可以不受干扰地继续研究和实验。
关于这个合适的地点应该选在哪儿，沈十安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一边翻看地图，一边拿着笔在地图上画圈标记。
云飞扬探头看了一眼他画圈的位置：“云川基地不在选择范围内吗？棠上校他们俩的研究肯定要有水有电，还得配备相关的专业设备，这些条件别的地方恐怕不好满足，但云川好歹是五大基地之一，直接去那里找不是更快？”
沈十安摇头：“我们不去云川。”有京城基地和高原基地作为前车之鉴，除非异能者晶核的问题得到彻底解决，否则他不会带领队员们踏入任何一个陌生的幸存者聚集地半步。
“说到基地的问题，”林阮从电脑屏幕里的各种图表上转开视线，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草莓汁，然后坐到沈十安对面：“关于高原基地的事情，队长你有什么看法吗？”
笔尖一顿，沈十安放下笔，沉默片刻之后道：“恐怕不是意外。”
云飞扬说：“的确不是意外啊，不是因为幸存者自相残杀才覆灭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异能者晶核的突然曝光恐怕不是意外。”
“异能者晶核曝光”这件事本身并非出人意料，就像海岛基地是在围剿一只吞食了多名异能者的变异食人鱼时，从鱼腹中剖出晶核从而发现了异能者也有晶核的秘密，既然存在，被曝光就是早晚的事情。
但异能者晶核在高原基地内的曝光实在太过蹊跷，不仅时间上和京城基地极为接近，而且曝光过程也非常相似：根据沈寻从王梁脑子里搜集到的信息，短短一夜之间，异能者也有晶核且夺取晶核就能夺取能力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基地，并迅速引发了波及到全基地数百万幸存者的大暴’乱，局势陡转之下直到彻底失控，基地花了一年多时间架设好的管理体系几乎没能发挥任何作用就在暴‘动下分崩离析。
如此迅疾的恶化速度，简直就像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样。
林阮点点头：“我也是同样的看法。很早之前我们就推测过，赫修最开始散播病毒时应该并未料到有一部分人类可以进化出异能，而且体内同样生成了晶核，否则他就该把这个消息传播得人尽皆知，好让晶核能量不断被吞噬累加才对。但百人冢的发现证明了他已经从钟翰那里得知了这一信息，随后异能者晶核在京城基地和高原基地几乎同时曝光，既然民强事变背后是赫修的手笔，那么高原基地的混乱也和他有关就完全符合逻辑了。”
甚至于直接导致高原基地覆灭的丧尸围城，他觉得赫修也脱不了关系。
云飞扬听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照你们这么说，剩下的长白基地和云川基地？”
“很可能也出了事。”
为了求证，沈十安将叶生花请了过来。叶生花摇摇头：“云川基地内还没有流传过关于异能者晶核的消息，我就是出来之后才知道的，不过我离开基地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有没有流传我并不清楚。”
“你在云川基地待了一年半是吗？”林阮道：“能不能详细地给我们介绍一下基地里的情况？”
正好，以探路为名骑着瑞宝到处疯的刘方舟等人也回来了，立刻围过来一起听。
“云川基地位于川省著名的盆地地区，面积非常大，基地内共有五百多万幸存者，大多数都是末世前云省和川省的省内居民。基地周围群山环绕犹如天堑，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为基地提供了天然的安全防护，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地势特点，基地内消息闭塞，人员流动很少，而且特别排外。”
“管理方面呢？当权者是军方还是异能者？”
“异能者，军方在末世初期消耗了大量人力和武器，士兵进化的时间又晚，势力上早早就被异能者团体给压了下去，之后又被招揽了绝大部分，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云川基地里已经没有军方或者官方这个概念了。另外由于面积太大，云川基地内并不遵循同一套管理体系，等级最高的几名异能者都成立了帮派各自划分领地，普通幸存者不管在哪一个领地内居住或者交易，都要按照那里的规定上贡缴税。不同领地之间小摩擦常有，但大的争端还没出现过。”
听起来倒有点军’阀割‘据的意思。
沈十安想起来当初他刚到京城的时候，顾先生曾经说过军方一直尝试和其他几大基地建立联系，但回应寥寥。现在看来难怪没人回应了，关起门来自己就能当皇帝，谁还愿意听从末世前的“官方掌权者”指挥。
许歌问：“云川基地里的生活条件怎么样？”
“异能者以及有权有势能力强的人自然过得好，专业技术性人员也不用担心衣食，普通幸存者差点，因为负担了各种税务，但只要能吃苦肯受累基本的温饱也不是问题。至于最底层的奴隶，呵，能活着就算幸运了。”
刘方舟惊得瓜都掉了：“奴隶？云川基地里还有奴隶？？？”这玩意儿不是早八百年就被解放了吗？？？？？
叶生花看着自己刚做好的指甲，用拇指在无名指指甲盖上划出一道痕迹：“在一个强者为尊且没有约束的封闭空间里，欲’望都会膨‘胀的。而一旦欲’望膨胀起来，那些被压迫又无力反抗的弱者，不就只能变成奴隶吗？”
房车内一阵沉默。
沈十安道：“陶源把车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大家先吃午饭吧。”
午后烈日如火，气温更高。越往南走这种炎热到异常的气候就越发明显，房车里如果不是有空调，这时候早就烫得犹如火坑一般。
就连瑞宝都受不了这样的温度无法继续飞行，宁愿顶着沈寻的目光缩在车内一角，被熊满山和刘方舟两个闲着没事哄着教它背诗。
七零八落的念诗声中，沈十安掏出三颗苹果在桌子上摆成一排，深吸几口气之后摘下墨镜，然后对准中间那颗苹果所在的位置睁开的眼睛——
唰。
三颗苹果全部冻成了冰块。
沈十安皱起眉头。他的异能也能对非活物起作用是他前几天才发现的，但或许是因为体内能量混乱导致异能难以控制，他的练习一直没有起色，成百上千次的失误即便以他的心性也难免感到挫败。
沈寻捏了捏他的手指头：“没事，慢慢来，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这苹果冻得真好，我给你榨杯苹果冰沙？”
沈十安笑，扭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时间在沈十安不间断的联系和窗外不断变化的地貌中飞速流逝，等到窗外绵延起伏的山川越来越多时，道路也越发崎岖难行起来，很多地方房车都难以通过。
所以众人换乘了更加灵活便捷的摩托车，在叶生花的带领下穿过重重峰峦，往西南腹地继续行驶。
两天后的下午一点多钟，叶生花率先停了下来，摘下头盔甩了甩如瀑长发，朝前方抬抬下巴：“我们到了。”
叶生花遇到钟翰的地方是鄂省西部的一座小县城，县城不算大，开着车半个小时就能转一圈，如果是熊满山的话那就只需要两分钟。
刘方舟从熊满山背上跳下来，冲着沈十安等人摇摇头：“里面没有活人，丧尸大概四千。”
因为早就做好了扑空的心理准备，众人对此倒没有多少失望。沈十安将摩托车全部收起来，嘉木控制住丧尸群，一行人步行进入县城内部。
将县城里所有能住人的地方全部搜查一遍过后，他们没有发现钟翰的踪迹，但在一家宾馆的大堂内发现了八具被挖空了脑袋的尸体。
熊满山啐了一口：“那孙子果然来过这里。”
“但是没有停留多长时间，”林阮仔细检查了遗留在宾馆内的生活垃圾：“最多只在这里待了两天。”
“叶先生说遇到他的时候他只有一个人，但独自行动怎么也不像是他的风格，”陈南不解：“他有蛊惑异能，像当初建立往生堂那样召集一群手下不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棠颂道：“或许他的大本营并不在这，来这里只是凑巧路过，或许是赫修提醒过他，所以他放弃了原本的势力，又或许他另有计划，遇到叶生花的时候这个计划尚未开始实施。”
“又或者他为了晶核把手下全都给杀了。”刘方舟道。
棠颂点点头：“这也是一种可能。”
许歌将尸体一把火烧了，然后问沈十安：“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安定下来之后，棠颂和林阮继续负责研究，其他人根据特长分工，将云川基地以及云川基地周围地区作为重点搜寻……”
“或许我可以帮你们节省一点时间。”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叶生花继续道：“按照你们的分析，那个钟翰的主要目标就是异能者和异能者脑子里的晶核对吧？整个西南地区异能者最多的地方就是云川基地，而这里离基地又不算特别远，开车的话三四天就能到，要我说他九成九是去那儿了。不如咱们分头行动，你们先去找安家的地方，我回云川基地打探打探，约个时间再到这里碰头，他如果真在基地到时候你们直接杀过去就行了，要是不在，也帮你们省下了去基地找人的功夫。而且我不是说过云川基地特别排外吗，对于外来人员监管得特别严，我一个人回去打听，肯定比你们一大群人贸然闯入来得方便。”
他说的有道理，这样的确能节省时间，而且更加安全：一来，云川基地虽然不愿意与京城建立联系，但卫星电话想来还是有的。如果他们被追杀通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云川，那他们进入云川的危险半点也不必回到京城小，尤其是如果云川基地内已经知道了异能者晶核存在的情况下。
二来，沈十安答应过叶生花等找到钟翰之后他可以选择离开，并解除施加在他身上的血咒，如此一来，让对方知道他们落脚点的位置，便等于多了一层安全隐患。
或许叶生花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主动提出这个计划从而避嫌。
沈十安想了想，问他：“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那有什么问题，我在基地里生活了一年多，粉丝一大堆，异能又强，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出来。你放心，既然答应帮你们找人，那我肯定尽心尽力，”叶生花指了指沈寻：“而且他不是对我下咒了吗，我要是没尽心他也知道啊。”
沈十安和队友们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你需要打探的信息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云川基地近期来有没有异能者无故失踪；其二，基地内有没有新出现类似‘往生堂’这种致力于收敛遇难者尸体的组织。如果能从管理层那里获得近一个月之内基地出入口的进出登记资料当然最好，但没有的话影响也不是很大。”
叶生花一一应下。
沈十安又从空间内取出一辆性能最好的越野车，车内放了足够的食物、纯净水、生活用品以及香烟，思考片刻之后，又拿出一瓶纯净灵泉水递到叶生花手里：“仔细收好，危机时刻再喝。”
竖在他身上的靶子已经够多了，“超级晶核”，“病毒免疫力”，如今倒也不在乎多灵泉水这一个。
陈南背后的嘉木以及腰间的柳树精闻见灵泉水的味道，都开始兴奋起来，一个伸出魔鬼藤，一个伸出柳条，在被打的边缘蠢蠢欲动。
叶生花哪怕不知道灵泉水的作用，见到此状也明白这是个好东西，接过来握在掌心：“谢了，我会好好保存的。”
“十天，十天之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
沈十安等人将他送到路边：“一路顺风，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