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正文后续
喻商枝四十岁这年, 因着治疫的缘故,再度立下一功。
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月前,跟着现今跑船做海商的大哥温嘉禾, 正在东南道闽康府游历的温嘉粟,给父亲寄回一封加急送达的家书。
其中言明, 她怀疑有一种以“痘疹、高热、寒战、惊厥”等为症状的怪病, 正在闽康府蔓延。
同月, 相隔数日, 远在京城的温茗亦通过官驿,百里加急,送来书信一封。
喻商枝阅后方知,自家小女所料不错,这种在数十年前曾肆虐本朝,后突然销声匿迹, 名为“掳疮”的疫病,确确实实再度于东南道水军之中死灰复燃, 且有大肆蔓延之态!
喻商枝一眼判定, 这被时人称之为“掳疮”的病症, 大概率便是后世所言的“天花”。
至于为何是东南水军。
五年前, 新皇登基,海禁再开。
沉寂多年的十三行重现风光, 海上贸易兴起的同时,也带来了倭寇之患。
东南水军乃是戍卫海防的重中之重, 没有他们, 便没有大洋之上百舸争流的盛景, 更没有源源不断充实国库的白银。
如温茗在信中推测, 喻商枝也揣度, 这“掳疮”多半是倭人从中搞的鬼。
想必无论在本朝人眼中,还是在倭人眼中,“掳疮”皆是九死一生的不治之症。
加之蔓延迅速的特点,简直可以收获远比投毒更显著的效果。
只可惜,他们无论如何都算不到喻商枝这个变数的存在。
“天花”在现代,早已是被彻底攻克,销声匿迹的传染病之一。
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有十分完备的治疗方案,更别提还有种牛痘这样成熟的防治手段。
喻商枝当即书信两封,写下针对“掳疮”的诊治之法,并将如何培育牛痘、提取痘苗,最后施种牛痘的步骤一一写下。
对待疫病,“防治”二字密不可分,只治不防,则疫病永无止息。
思前想后,他最终在两封书信的最后都加了一句,表示自己会亲自前往闽康府,助当地军民对抗“掳疮”,并参照历史上的做法,在当地设立“种痘局”,彻底了却后患。
毕竟寿安县的精诚堂,有孔麦芽与常凌夫妻坐镇,他再放心不过。
书信寄出的同时,喻商枝收拾行装,正式启程。
这一次,他并非孤身前往。
不仅有温野菜这个夫郎执意相伴,更有这些年自济民医塾中走出的数位优秀学子,现今都已是可独当一面的郎中,共同南下“抗疫”。
消息传回京城,龙颜大喜,盛赞喻商枝之高义。
在听温茗说起,原来喻商枝就是多年前,今上还是太子储君之时,上呈了根治令北地十室九空的“窝子病”的“民间神医”后,皇帝更是激动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朕记得这位奇人!韦爱卿也同朕提起过,他在詹平府任上时,这名姓喻的郎中提出要在寿安县建一个只招收贫家子弟的医塾。这些年,这医塾向下面的乡野山村,送去了不少草医郎中,听闻现今不仅是詹平府,天南地北都有济民医塾学子的身影,有他们在,好些本该夭折的幼儿顺利长大,好些只能等死的恶疾全都药到病除!只是今日才知,这位喻郎中,竟然是爱卿你兄长的夫君?”
他感慨完之后,当即表示。
“若喻郎中此番能够如同昔日剿灭‘窝子病’那般,拯救我朝东南道军民,朕必定重重有赏!”
温茗闻言,撩袍下跪,端正叩首谢恩。
……
与喻商枝一行同至闽康府的,还有一道明黄旨意。
东南道总兵得知喻商枝乃是圣上钦点的“民间神医”,起初还有些许质疑,等到这位“神医”开出的药方,令他麾下患了“掳疮”的将士们一夜之间就退了热,他才知晓果然能得圣上青眼的,绝非等闲之辈。
而后他一改先前的态度,全力支持喻商枝的种种决策。
“可怜”那些个倭人还在满心期待地埋伏于海岛,想等“掳疮”兵不血刃地解决东南道数万驻兵以后,上岸抢掠,坐收渔翁之利。
殊不知短短七日,喻商枝这一群北方来的郎中,就令水军的战力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这“掳疮”就有轻症、重症之分,那些轻症的将士们,恢复得最快,又因为已经“出过痘”而获得了免疫,因此还没等那些倭寇回过神,他们就已经浩浩荡荡了开着船杀了回去,直把这群无法无天的海盗打了个措手不及,大扬国威!
喻商枝他们共在闽粤两地停留了月余。
他成功在几头牛的身上种出了牛痘,为了让大家信服,他主动站出来,做了一个“种痘”之人。
除他之外,那些个跟随而来的年轻郎中们,包括温野菜、温嘉禾、温嘉粟在内,亦一个个主动接种牛痘。
接种过后,他们中的大部分症状都十分轻微,只有两三个人发了一场热,但也迅速退去,几乎没造成任何影响。
这之后,他们无论再怎么和患了“掳疮”的病患接触,都安然无虞。
观望的人们到了这时不得不相信,原来“种牛痘”真的有用。
本朝第一个“种痘局”由此设立。
第一批接种的,便是东南道对抗倭寇第一线的水军将士。
不再惧怕患上“掳疮”,再次出征海上时,他们士气大振。
捷报频传,上达天听,至此满朝文武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不必再担心“掳疮”如同数十年前那样蔓延四处,戕害人命了。
而做到这一切的功臣,无疑便是那位名为喻商枝的民间神医。
圣上因此再度下旨,召喻商枝入宫觐见,接受封赏。
离开闽康府时,喻商枝携着夫郎和学生们一起,乘上了温嘉禾的大商船。
上船前,得到了水军将士和百姓们的夹道欢送。
一筐筐老乡家的特产,流水一般地送到他们的面前。
其中混了个黄毛蓝眼睛的教士,非要把一张画卷赠给温嘉粟,还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的话。
温野菜在一旁看着小女儿对着那黄毛说了一顿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禁皱起眉头。
“你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这洋鬼子可别骗了咱们粟儿去!”
喻商枝听得出他们在说一种声调和现代“英语”不太相同的语言,不过以他的水平,还是能听明白个七七八八。
哪里是黄毛诓骗无知少女,分明是温嘉粟一边收了人家送的“解剖图”一边还要嫌弃,说什么自己父亲二十年前画的都比这个精细。
看那西洋教士最后定格的表情,怕不是毕生所学都遭受到了冲击。
返航的路上,喻商枝因此问起温嘉粟的想法。
在他看来,女儿似乎对“西洋医术”颇为感兴趣。
温嘉粟托着下巴,摆弄着那张“解剖图”,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喻商枝难掩惊诧。
“你的意思是……你想试着成为一个外科大夫。”
国医的体系内,并无“外科”的说法,温嘉粟却一下子听懂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爹爹,你会不会觉得女儿太离经叛道?”
喻商枝摇了摇头。
在他生活的年代,中西医早已实现了取长补短,双剑合璧,原本任何先进的学问,都不会是闭门造车、故步自封的。
如同千年以来,国医凭借传承,始终走在保留传统,又不断进步的路上。
“怎么会,你要相信,爹爹永远支持你。”
温嘉粟甜甜地笑开,张开双臂,像小时候那样一把抱住了喻商枝的脖子。
随后进来的温野菜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道:“你们父女俩这是刚刚在说什么,乐成这样,也说给我听听?”
温嘉粟开心地也用力抱了温野菜一样。
“我在说,我的两个爹爹天下第一好!”
温野菜忍不住捏她小鼻头。
“就你嘴甜!”
话音刚落,自上了船就不知道跑去哪里忙的温嘉禾,也拎着一条大鱼飞快跑来。
那条大鱼足有成年人双臂展开那么长,尾巴还在用力甩动。
温嘉禾这哥儿继承了温野菜的力气,竟然靠两只手就能把这条大鱼抱着举起。
这一刻,他浑然没了人前商船大船东的那份威严。
而是笑得一如过去,那个吃到好东西就会笑出两边梨涡的孩子。
“爹爹,小爹,小妹,快来!我钓到了大鱼,请你们吃鱼生!”
“大哥,爹爹说了多少回,不能吃鱼生,肚子里会长虫子!”
“好好好,那吃鱼火锅总行了吧?我还要给你们烤扇贝和生蚝,别提多香啦!”
……
商船劈波斩浪,很快将南国的半岛留在身后。
彼时喻商枝殊不知,他的名姓自此镌刻在了东南道百姓们的记忆中。
在他离开后,闽康府甚至为他建造了一座“生祠”。
男女老少,无人不知其功绩,香火连绵,黄童白叟,罗而拜之。
几成当地一景。
***
回去时水陆兼程,时间也自冬月进入了腊月。
闽粤两地四季温暖,离开东南道后,越往北,天气便愈加严寒。
到了京城时,恰好赶上一场初雪。
城门外,早有人在勒马等待。
年长些的青年披了件白色的狐裘,面如冠玉。
另一位则看起来年轻力壮,浑然不怕冷,这个天气也只是在寻常的冬衣外头罩了件挡风的猩红色斗篷,唯有领口是一圈兔毛。
风一吹,斗篷便随风烈烈扬起。
两位青年,自是温三伢与温嘉谷。
温嘉谷去岁被点了探花,打马游街,风流无双,还险些被人榜下捉婿。
亏得亲舅舅是当朝阁老,得以免于“此劫”。
其后就依照循例,入职翰林院,历练两年,再行授官。
他自幼就对盖房、筑堤、建桥等工事感兴趣,温三伢的意思可以让他直接进工部。
他却婉拒,直言想先去地方上当个县令,只因在他看来,一县父母官才是最接近民生之处。
到时做出成绩,再名正言顺地回京也不迟。
也免得舅舅难做,好似他进六部是沾了裙带关系。
片刻后,温嘉谷第一个注意到风雪里的来客,举起双手,用力挥动。
“我们在这——!”
……
几辆马车依次前行,在沾了一层银白的地面上轧出车辙。
两刻钟后,到达温三伢在京城的府邸,一家人围坐堂屋,各自为这场意外得来的团聚而惊喜。
“只可惜二妞一家三口来不了。”
温野菜看着久别的小弟和二儿子,不禁想起随着官至参将的许淼,远赴西北赴任的二妞来。
许淼是武将,无旨不得远离戍地。
温二妞也在那边做起了生意,把西北毛都不长的荒地想法子变成绿洲,除了种菜就是种树,又豢养了大批牛羊,建立了马场,从西北少民那里买了优秀的马匹配种,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育有一字,算来今年也该十岁了。
常在信里提及,已经是能跟着许淼横刀立马的年纪。
温三伢见状道:“大哥无须担心,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准许姐夫提前回京述职,顺便和咱们一起过年。”
“当真?”
温野菜一把抓住了一旁喻商枝的手,眼角都快要隐约泛起泪花。
这些年,二妞出嫁,随许淼辗转任上,三伢入仕,常年独居京城。
三个孩子眼看着亦渐渐长大,一个个如同离巢的鸟儿,越飞越远。
这样的团聚,都不知多少年没有过了。
温嘉禾正在一旁吃着亲舅舅府上花团锦簇的点心,闻言不忘插嘴道:“阁老大人说的话,那必定没错!”
“你这孩子,成日里没大没小!”
隔日,温三伢与温嘉谷一起,带着喻商枝进宫面圣。
皇帝叫了免礼后,却看着喻商枝,说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喻商枝,你若干年前,曾经给过前任太医院院使陶南吕一个药方,治好了京中一人的噎嗝之症,你可知那位病患是何人?”
此话一出,温三伢和温嘉谷心头一跳。
喻商枝却淡然垂首道:“回禀陛下,草民只知对方乃是一位京中贵人,至于究竟是何人,草民并不清楚。”
皇帝起身,负手下了台阶,语气感慨道:
“那今日朕便告诉你,太医院用了你的方子,最终治愈的那个人,是朕的皇祖母,也就是几年前乘鹤仙去的慈和皇太后。”
在场三人,包括喻商枝在内,俱是万分震动。
温氏舅甥惊讶于自己此前从未听闻过此事,喻商枝则惊讶于,他设想过那位贵人可能是京中的某位高官,或是皇亲国戚,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先帝一朝的太后!
“朕亦是近来才知晓此事,现任太医院院使,便是陶南吕的徒弟,当时你的药方,经由陶南吕给了他。他倒是未曾居功,打一开始就言明这药方来自一位民间郎中,只是现今朕才得以将这几件事都串联到一起。”
他走到喻商枝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着实当得起一句‘神医’之称。”
“陛下谬赞,草民不敢。”
喻商枝谦逊道:“不过是习岐黄之术,行杏林之责。”
皇帝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看得出心情甚佳。
“除此之外,朕还要感谢你们夫夫二人,替朕培养出两位年少有为的国之肱股。”
说罢不等几人谢恩,便回到了座位之上,示意一旁的太监取出早就拟好的旨意。
“朕曾同温爱卿说过,若你能够清退‘掳疮’之患,拯救我东南道军民于水火之中,朕必有重赏,现在,是朕要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
雪落红墙,天地皆白。
喻商枝与温三伢、温嘉谷两人一道出宫时,流水一般的赏赐已经由内侍送去了温府。
圣上数功并赏,除金银绸缎、古玩药材等,还予了喻商枝和温野菜一人一个“荣衔”。
“荣衔”乃是本朝延续前朝的做法,稍加改动后保留下来的一条制度。
“荣衔”与“爵位”可以并立,但按照太祖之制,本朝爵位只能赏赐有军功的臣子,诸如国公、郡公、县公等,全数归于此列。
单论“荣衔”,则可以独立存在,往往被皇上拿来赏赐一些退休的老臣,或是像喻商枝这样于国有功勋,却无官身的平民,每年可领一笔俸禄,且见官免跪。
给喻商枝定下的荣衔封号,乃是五品荣安大夫,温野菜便是五品荣安夫郎了。
这个品阶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不过按照惯例,已算是加诸平民的封赏里最高的品阶。
温府内,温野菜同在领旨谢恩。
手捧一抹明黄,温野菜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公公,这圣旨当真没搞错?”
他不过就是一个在县城里开酒楼的哥儿罢了,怎的还沾了夫君的光,连诰命都当上了!
宫里头来的宣旨内侍最是机灵,知晓面前的人后头还缀着一串的靠山呢,哪里敢有半点怠慢,抱大腿还来不及,当即堆笑道:“主夫说笑了,这可是圣旨,金口玉言,哪里能搞错呢!皇恩浩荡,您呐,就安生地谢恩受赏!”
温野菜这才回过神,赶紧令身边人给传旨太监的手心里塞了红包。
回到内堂,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又来了人传话,说是喻商枝几人回来了。
温野菜赶紧迎出去,刚迈过门槛,就被喻商枝一把牵起了手。
“我听闻圣旨已传到了?”
温野菜任由他牵着,另一只手捋了捋胸口。
“传到了,开始可把我吓坏了,我还当是你们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温嘉谷走上前笑道:“我们能出什么事,无非是爹爹给您挣了个诰命罢了!”
喻商枝轻挑眉尾,顺着儿子的话道:“正是如此,不知夫郎可还满意?”
温野菜深深含笑。
自这日过后,一家人便在温府住了下来。
过了腊月二十三,朝廷正式放了假,给百官休冬沐。
温三伢下值回家,便见到自家大门口,已经挂上了两盏巨大的红灯笼。
腊月二十八,温二妞和许淼也终于紧赶慢赶,带着儿子许盛,在年三十之前到了京城。
除夕夜,温府张灯结彩,过了个久违的团圆夜,直闹到了接近子时方休。
喻商枝扶着因为太高兴而喝醉了温野菜回房,挑亮了烛火,以备守夜之用。
刚解开床帐的金钩,一身米酒甜香的温野菜一改方才没骨头似的样子,坐起来环住了喻商枝的脖子。
喻商枝动作一顿,侧了侧身,让他好搂得更舒服些。
“酒醒了?”
醒是醒不了的。
温野菜的酒量二十年如一日的登不上台面,现在连三个孩子都喝不过。
他只是想离喻商枝再近一点。
细
“过了年关,你我就又老一岁了。”
喻商枝的掌心覆住温野菜的手背。
“那说明,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又多了一年。”
——
多年后。
这些年,无论是精诚堂,还是添福酒楼,都在各地开了不少分号。
喻商枝和温野菜趁着腿脚还灵便,空出大半年的光景,顺着这些分号所在的地方,在大江南北都周游了一圈。
再回到寿安县时,恰赶上清明时节。
二人一商量,打算借着回乡下祭祖的行程,在阔别多年的老宅里住上几晚,忆一忆往昔。
路上,喻石榴的儿子丁升也套了一辆车,同行了一段路。
因着他正好也要去半坡村寻个因家中突逢变故,交不起束而辍学的学生。
而喻商枝则有心借这次机会,顺路去半坡村,久违地拜祭一番秦老郎中的坟茔。
当年丁升考中秀才功名后,中举不得,便安生留在县城里当了个教书先生。
兢兢业业,口碑甚为不错。
有这样可心的儿子,丁威和喻石榴也深感欣慰。
老两口现今日子也过得滋润,一个时不时去木匠工坊里转上一圈,提点提点徒弟们,偶尔亲自动手做点贵客与老主顾专门定下的物件。
喻石榴则多年如一日,帮着温野菜打理着酒楼生意,算是温野菜的得力臂膀。
马车辘辘前行,一个多时辰后便到了地方。
丁升行了礼告辞,自去学生家里寻其长辈,喻商枝则和温野菜互相搀扶着,领着一干随行的仆从,往秦老郎中长眠之处行去。
过往多年,每逢清明、中元、寒衣这等日子,喻商枝都没断了给秦老郎中烧纸。
就是能过来的次数不多。
秦老郎中的坟头看着齐整,显然是仰赖其在世时有份好口碑的缘故,村里人常来洒扫、添土。
喻商枝奉上祭品,亲自上了香,磕了头。
这一次过来,兴许就是这辈子最后一回了。
不管怎么说,这位老前辈都值得敬重。
离了半坡村,重新上了马车,转道走回熟悉的大路。
映入眼帘的斜柳村,处处还是旧时风物。
村口的大柳树老当益壮,年年垂下万条绿绦。
只是村子里,差不多再也寻不到什么熟悉的故人。
像是许家因着许淼的缘故,早就迁居寿安,于城里买了宅子。
白屏靠着和胡大树积攒的银钱,后来从喻商枝和温野菜手里盘下了一部分澡豆生意,建了工坊,在镇上开了铺子。
付家一家,现在是鱼塘养殖的大户。
岳哥儿早就不当猎户了,他跟着兄嫂一道,在周围的村镇里承包了不少鱼塘,把水产销往了整个詹平,乃至外府。
还有杜果。
大约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二十五岁往上的时候,几乎都已决定要和韩六子去城里慈幼局领养一个孩子了,肚子却突然有了动静。
十月怀胎,诞下一个虽有些瘦弱,却着实健康的小子。
后来他俩的儿子继承了韩六子杀猪的手艺,去镇上开了肉铺,有了孩子后,就把二老接去凉溪镇享福了。
虽说寻不到什么人叙旧,也不打扰夫夫二人踏春的兴致。
隔天上山在温永福和乔梅的坟前敬了香,烧了纸,洒扫一番后来重新修葺后,已十分气派的墓碑,两个手牵着手,又在山里走了走。
随行的丫鬟和小厮都默契地落后了一丈远,前行无声,没有半点打扰。
行至熟悉的山溪,流水潺潺,游鱼嬉戏。
两人不禁比划起来,以前在何处摘过果、采过药、挖过笋子……
“你还记不记得那对黑熊母子?”
温野菜冷不丁地提起这一茬,惹得喻商枝哑然失笑。
“当然记得,那时候……”
他们说着记忆犹新的旧事。
恍觉不知不觉间,已然相守了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番外奉上,本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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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接档:温馨治愈美食文《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
预计十二月底开文,具体请到时关注文案信息,期待再次相见(挥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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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掳疮”,历史上“天花”的别名;
2、“黄童白叟,罗而拜之。”——摘录自网络资料
3、关于“荣衔”和“爵位”的表述,是综合一些资料后的混合产物,一切为剧情服务